文化节当晚的银杏叶还沾着未干的晨露时,顾昭明的变化已被安子然敏锐捕捉到了。
他坐在诊疗室的皮质沙发里,脊背挺得笔直,与往日瘫成猫的模样判若两人。
安子然递来的热可可在茶几上腾着白雾,他却连杯子都没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龙纹玉佩——那是文化节结束后,林晚照悄悄塞进他掌心的。
“最近睡眠质量如何?”安子然翻开病历本,钢笔尖悬在纸上,余光瞥见顾昭明袖扣下若隐若现的红绳。
那是前世萧昭战死时,苏晚系在他腕间的平安结,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总做梦。”顾昭明垂眼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声音轻得像叹息,“战场,喊杀声,还有个穿玄色裙的姑娘举着半块玉佩跑向我……她说,等打完这仗去江南看桃花。”
钢笔尖在病历纸上洇开个墨点。
安子然的睫毛剧烈颤动两下,迅速低头用手背蹭掉污渍:“年轻人压力大,梦境混乱很正常。”
“您说,人有可能记得前世吗?”顾昭明突然抬眼。
他的瞳孔在冷白灯光下泛着碎冰似的光,像极了前世城楼上被血浸透的月光。
安子然的手指在病历本边缘掐出白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紧:“这属于超自然范畴,目前没有科学依据。”诊疗室里的香薰机“嗡”地轻响,苦杏仁味裹着冷气钻进鼻腔——和文化节那天林晚照闻到的一模一样。
顾昭明盯着她发颤的喉结,心中冷笑。
送走安子然后,他立即登录学校心理中心内网,输入安子然的工号。
屏幕上跳出的患者名单里,“沈婉儿”三个字刺得他瞳孔一缩——那是前世苏晚集团的财务总监,后来被林诗雅买通,卷走最后一笔资金的叛徒。
“她在用药物抹除人的记忆。”顾昭明将沈婉儿的病历打印出来,上面“苯二氮?类药物超量使用”的批注被红笔圈了三次,“而我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消息是通过校园论坛私信传来的。
林晚照正对着微积分作业发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紧急”二字。
她捏着手机冲进楼梯间,风灌进领口,凉得她打了个寒颤:“查到什么?”
“安子然三年前在瑞士参加过‘记忆重塑工程’。”墨清的声音混着键盘敲击声,“项目资金流向……天幕会。”
林晚照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她破产时,最后一笔贷款的担保方正是这个神秘组织。
她望着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周诗雅的竞选海报在风里哗啦作响——那上面甜美的笑容,和前世林诗雅举着她的财务报表时的得意,重叠得严丝合缝。
“昭明要行动了。”林晚照深吸一口气,“你盯着周诗雅,别让她察觉。”
次日午后,顾昭明准时出现在诊疗室。
安子然的白大褂口袋里鼓着个针管,金属针头在布料下泛着冷光。
他假装揉着太阳穴:“最近总头疼,您说的治疗……现在做可以吗?”
安子然的眼睛亮了一瞬。
她转身调药时,顾昭明的指尖快速掠过桌面——针管被换成了提前准备的生理盐水,微型摄像头则顺着他的袖管滑进药瓶缝隙。
“放松,很快就好。”安子然的指尖按住他的手臂,冰凉得像蛇信。
针头扎进皮肤的瞬间,顾昭明听见她对着对讲机低语:“顾昭明已注射,记忆清除程序启动。”
监控画面在图书馆顶层的投影仪上闪烁。
林晚照裹着顾昭明的外套,指尖悬在暂停键上:“他们在说什么?”
屏幕里的安子然正对着手机冷笑:“江辰,顾昭明的记忆清除剂我加量了,他明天绝对想不起前世那些破事。”
“不够!”江辰的声音从另一头炸响,背景里传来玻璃碎裂声,“镜面计划不能有任何变数,必须彻底摧毁他的记忆!”
林晚照的呼吸一滞。
前世她自杀前,曾在林诗雅的电脑里见过这个词——“镜面计划:复刻苏晚,替代苏晚”。
此刻投影仪的冷光照在她脸上,她突然抓住顾昭明的手腕:“暂停!”
画面定格在江辰身后的玻璃窗。
有个模糊的身影正贴在窗外,碎发被风掀起,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脸。
林晚照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眉眼,那下颌线,像极了前世总跟在她身后端茶倒水的小侍女。
“晚照?”顾昭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见雪花点的噪点。
林晚照按下暂停键,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那个身影。
夜风从顶楼的通风口灌进来,吹得投影布簌簌作响。
她望着顾昭明口袋里微微发亮的玉佩,轻声说:“昭明,我们可能漏掉了一个人。”
图书馆的电子钟跳到九点整。
楼下传来保安的脚步声,两人手忙脚乱收起设备时,林晚照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墨清的消息:“周诗雅今晚去了校外咖啡馆,和一个穿黑风衣的女人见面,背影很像……苏若兮?”
林晚照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
苏若兮是前世她最信任的侍女,却在她破产前夜突然失踪。
此刻投影仪的光映着她泛白的指节,她转头看向顾昭明,后者正将微型摄像头小心收进铁盒。
“明天。”林晚照将碎发别到耳后,眼里燃着前世谈判桌上的锋芒,“我们去查苏若兮的下落。”
顾昭明握住她的手。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投下影子,像极了前世城墙上那对紧扣的、染血的手。
他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间的银镯,声音低得像叹息:“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孤身涉险。”
投影仪的屏幕突然闪烁两下,那个神秘女子的身影再次闪过。
林晚照望着屏幕,喉头发紧——她分明看见,那女子的指尖,也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和顾昭明腕间的平安结,纹路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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