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盯着电脑屏幕的手在发抖。
深夜两点，键盘的冷意透过指节往骨头里钻。
她明明记得睡前把电脑锁进了抽屉最深处，可此刻邮箱页面却自动弹了出来，发件人那一栏的未知像团黑雾，将苏若兮三个字衬得格外刺目。
那是前世母亲哄她睡觉时才会用的小名。
苏若兮，若木之华，是母亲在纺织厂上夜班时，借着缝纫机的光给她取的。
前世最后那夜，她跪在破产的晚晴集团楼下，手机里还存着母亲临终前发来的语音：若若，别怕，妈妈在天上给你留着糖。
鼠标左键落下的瞬间，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邮件内容只有一行字，字体是最普通的宋体，却让她后颈泛起凉意——愿意见一面吗？
地址：城南旧书屋，下午三点。
叮的一声轻响。
她迅速截图，指尖在通讯录里划到顾昭明时顿了顿，还是点了发送。
消息框弹出的刹那，窗外的梧桐叶突然被风卷起，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前世暴雨夜，林诗雅高跟鞋踩过她破碎的奖杯时的声音。
手机震动来得比预想中快。
顾昭明的消息带着打字时的急促：我去安排。后面跟着个盾牌emoji，是他游戏账号的标志。
她盯着那个盾牌看了会儿，摸了摸耳垂——这是前世焦虑时的习惯，前世萧昭总说，摸耳垂的小苏姑娘，像只炸毛的雪狐。
次日清晨的风里裹着桂花香。
林晚照拎着给父亲带的豆浆往教师办公楼走，远远就看见林国栋站在办公室门口，眉头皱成了川字。
林老师，不是我们信不过您。说话的是三班王浩的妈妈，手里攥着手机，我们家浩浩说，您女儿最近总在校外跟些社会人见面，还让班上同学凑钱买什么创业基金。
另一个家长立刻附和：对，我家孩子说她拉拢了半个班，昨天还把程雨欣的奖学金证书拍在桌上，说跟着我，你们都能赚大钱。
林国栋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昨天刚翻完女儿的课程记录，那些红笔批注还烫着他的手心，可此刻家长们的话像针，一根一根往他心口扎。不可能。他声音发哑，晚照上周刚拿了商业模拟赛的奖，她的调研...
调研？王浩妈妈冷笑，我们老百姓不懂那些虚的，就知道孩子最近总说林学姐有办法。
林老师，您是人民教师，可不能护短啊！
人群散了后，林国栋站在走廊里，手里的豆浆早凉了。
他摸出手机，翻到女儿昨晚发的消息：爸爸，明天早上想吃您煮的小米粥。配图是只趴在书堆上的橘猫，软乎乎的。
办公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老师端着保温杯出来，看见他的脸色，轻声道：林老师，要不再看看晚照的请假条？
她最近确实常去商赛，我这有主办方的邀请函。
林国栋没说话，转身回了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课程记录被风掀开一页，露出夹在里面的奶茶店调研报告——那是女儿用高中时的周记本写的，边角还留着他当年用红笔圈的分析细致四个字。
他伸手去按，指腹触到纸页时突然顿住，那些家长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社会人凑钱......
叮铃铃——
上课铃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林国栋猛地合上记录本，抓起教案往教室走，可教案边角的调研报告还是滑了出来，落在地上，露出最后一页的数据分析表，上面用荧光笔标着消费峰值与学生下课时间正相关。
中午食堂的糖醋排骨香飘得很远。
林晚照端着餐盘刚坐下，程雨欣就凑了过来，马尾辫上的蓝发绳晃得人眼晕：我找了财务系的周明，他说能通过学校的校企合作系统查江辰的流水，但得等今晚系统维护。
赵子轩抱着笔记本挤过来，屏幕上是监控画面的截图：学生会的王哥说，图书馆二楼的监控存了三个月的，不过最近两周的被覆盖了。他挠了挠头，但我发现江辰常去后街的咖啡馆，那边可能有外部监控。
林晚照咬了口排骨，味蕾却没尝到甜味。
她把调查报告初稿推过去，纸页边缘还留着昨晚的咖啡渍：重点查他和周诗雅的转账记录。
上周三下午，周诗雅说要请全班喝奶茶，可最后只有她的小团体拿到了。她顿了顿，摸了摸耳垂，另外，程雨欣，你让周明注意，别碰学校财务系统的核心数据。
程雨欣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着：明白，我让他用校外的电脑连VPN。
赵子轩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我听说周诗雅今天下午要去学生会开会，说是要竞选文艺部副部长。他翻出张照片，这是她昨天在奶茶店和江辰见面的偷拍，你看，她手里拿的是不是你的商业计划书？
林晚照的瞳孔缩了缩。
照片里周诗雅涂着玫瑰色口红，嘴角的笑和前世林诗雅在她破产发布会上的笑一模一样。
她把照片存进手机，抬头时又恢复了软糯的语气：辛苦你们了，晚上我请吃烤鱼。
程雨欣戳了戳她的胳膊：说什么呢，要不是你带着我们做调研，我连市场分析的表头都不会做。
赵子轩把笔记本往怀里拢了拢：就是，昨天李老师还夸我PPT做得好，说有商业思维。
午后的阳光透过食堂窗户，在林晚照的课表上投下一片暖黄。
她看着课表上下午没课的标记，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两点十五分。
城南旧书屋在城南老城区，坐公交要四十分钟。
回宿舍换了件米白色针织衫，她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时，镜中的人眼尾的泪痣微微颤动。
手机突然震动，顾昭明的消息跳出来：我让人查了旧书屋的注册信息，房主五年前去世，现在的管理者身份不明。
小心，对方可能设局。
窗外的风掀起纱窗，吹得桌上的调研报告哗哗作响。
林晚照把手机塞进包里，摸了摸内层的防狼警报器——那是顾昭明上周硬塞给她的，说是游戏公司新研发的小玩具。
她拎起包走向门口，路过书桌时，瞥见调研报告最上面压着的全家福。
照片里的林国栋穿着蓝衬衫，正笑着给她夹排骨，和今早被家长围住时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叮——
手机又震了下。
顾昭明的消息追加了条定位：我在旧书屋对面的咖啡馆，开着定位共享。
林晚照勾了勾嘴角，把包带往上提了提。
楼道里的穿堂风灌进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轻扬。
她看了眼时间，两点二十八分，该出发了。
楼下的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在说些什么。
她踩着细碎的树影往校门口走，远处的公交站牌上，城南旧书屋那站的指示灯正泛着暖黄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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