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宗大殿的穹顶之下,气氛沉重。
几个进入山河图的人,和与他们有过交集的宗门弟子均在大殿之内。
数十道目光聚集于中间的楚岚晋身上。
楚岚晋脸上的表情恼怒极了:
“你们都搜魂了,什么也没搜出来,还不够吗?”
他往前站了一步,将身后那道纤弱的身影护得更严实了些。
俨然是齐素音最坚实的壁垒。
齐素音配合地抽噎起来。
她仰着脸,泪水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每一滴都恰到好处,既显柔弱,又不损美感。
楚岚晋的衣袖被齐素音攥在手里,
“没事的楚师兄,都怪我,都怪我神识虚弱,被夺舍,差点害了大家。”
谢殊观垂下了眼眸。
这样的说辞,齐素音真是张口就来。
听似自责,实则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了夺舍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而她真的毫不知情吗……
高坐上首的问剑宗宗主李崇剑眉头紧锁。
他指节叩击着椅子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此人神魂稳固,灵力纯净。确实没看出来有被夺舍的迹象。”
可进入山河图的几个人皆宗门翘楚。
对于他们的判断,两宗都很信任。
李崇剑的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带着几分探寻,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无人应答。
气氛仍旧一片凝滞。
周寄月斜倚着殿内的朱红巨柱。
她目光在楚岚晋的脸上转了一圈,流露出关切,
“楚道友受了重伤,且痔疮未愈,怎么不好好休息?”
此言一出,殿内几名年轻弟子险些没绷住,嘴角疯狂抽搐。
楚岚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瞬间涨起一层猪肝般的紫红。
他一脸懵逼,下颌线绷得死紧。
到底是谁传的他有痔疮!
谢殊观掩去了眸中的促狭。
当时扮作楚岚晋,给受伤的周寄月那两瓶丹药,简直是她进入寒域以后做得最划算的买卖!
楚岚晋的气息出现了刹那的紊乱。
“我没有!”
齐素音藏在他身后的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嫌恶。
另一侧的江肆云,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滑稽。
他视线平静地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殊观,
“谢道友怎么想。”
唰。
所有视线,再一次迅速移到了谢殊观身上。
她不仅仅是亲历者。
更是这次事件中,最匪夷所思的存在。
炼气十年才筑基。
可筑基整年,却一朝结丹。
虽然那金丹的气息驳杂混乱,根基不稳。
但人家终究是迈进了金丹的门槛。
放眼整个修真史,这种事情也绝无仅有。
谢殊观哪怕顶着一个五灵根的废柴名头,经此一役,这名声也彻底打了出去。
谢殊观体内,那颗破损的金丹正随着功法运转,缓慢地自我修复。
她才好不容易躺到自己御兽峰的大床上,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就被从自己的洞府里直接拖了出来。
理由还让她无法拒绝。
作为亲历者,齐素音受审,她理应在现场。
可是,她本人一点都不想沾上这团破事!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她的识海中响起,
【天道夺舍,那么容易被看出来,就不是天道了。】
谢殊观在心底牵了牵嘴角,对系统道:
“其实我最无法理解的事情是,天道理应不偏不倚,却存了私心,这不合理。”
系统沉默了半晌。
【连我这样的系统都出现了,那天道有了点bug,也能理解。】
这个回答,让谢殊观也陷入了沉默。
是啊。
天道亲自下场拉偏架,难怪需要她这种来自异世的“病毒”来拨乱反正。
但谢殊观心里也有数。
每一个修仙人,对天道都是近乎迷信的崇拜与敬畏。
她虽然知道内情,可她怎么可能对众人说出真相。
只要说出天道夺舍齐素音,谢殊观敢保证,下一刻,她就得被绑上审判台,当成疯魔之人搜魂。
她这结丹本就让常人难以理解。
更何况还说出这么“疯癫”的话。
到那时,就算她父母是飞升老祖也保不住她。
毕竟,亵渎天道,那可是跟整个修真界对着干了。
思及此,谢殊观缓缓抬起眼,迎上大殿中所有的目光。
谢殊观的脸色有些苍白,那是结丹匆忙的后遗症,却也给她平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我也不知内情。”
李崇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们自己问剑宗的弟子都道不出个所以然,更不可能指望谢殊观这个修真界众所周知不学无术的前废柴了。
李崇剑摆了摆手,
“那只能容后再议了。”
顷刻间,大殿内只剩下了几个进入山河图的小辈和两位宗主。
玄霄宗楚宗主,此刻终于开了口,
“先把人关起来吧。”
这个人,指的自然是齐素音。
不管有没有证据,在两个宗主眼里,齐素音都是引发这场骚乱的核心。
在事情查清水落石出之前,限制其自由是应有之举。
楚岚晋一听,顿时急了。
他猛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语气中满是恳求与焦灼,
“总不能让音儿师妹一直顶着这不白之冤的污名!”
他一声“音儿师妹”,叫得情真意切,亲密无间。
那份维护之情,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大殿内本就没剩下几个人,大家本就对内情有些猜测。
谁不知道,谢殊观才是楚岚晋明媒正娶的未婚妻。
此时看楚岚晋这个表现,心下也了然了几分。
楚宗主被儿子当众顶撞,脸色沉了下去,
“放肆!”
一直置身事外的谢殊观,却忽然动了。
她站直了身体,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不过晚辈却有一事要叨扰。”
楚岚晋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谢殊观。
他看到的是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楚岚晋莫名有些心慌。
【好家伙,宿主,你这是要公开处刑啊。】
系统的电子音在谢殊观的识海里兴奋地响起。
谢殊观翻了个白眼,对系统道:
“我有一堆灵宠要养,天道还虎视眈眈想取我狗命,谁有心思跟他接着演什么恨海情天。”
之前在玄霄宗,她提出这件事,哪怕是白的,楚宗主这老狐狸也能抹成黑的。
她只能一笔一笔记着。
可眼下还有问剑宗的道友在。
楚宗主只要还要脸,不管谢殊观说出什么来,他都拿她没办法。
现在,就是销账的最好时机。
楚宗主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却被他压了下去。
“但说无妨。”
谢殊观朝两个宗主拜了一拜,
“楚道友心系齐师妹,我与他在秘境中已经约定,还是退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