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腊月的寒风卷着雪沫子，拍打在华夏觉醒者大学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陈默抱着一摞旧档案，呵着白气冲进办公楼，睫毛上还沾着几片雪花。走廊里，红灯笼已经挂了起来，灯笼穗子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给灰调的水泥墙添了几分暖意。
“李主任，这是您要的‘星灵族交流记录’，从第一次接触到联合舰队成立的都齐了。”他把档案放在老李的办公桌上，纸页间夹着的老照片滑了出来——那是莉娅第一次来地球时的合影，光翼还没完全展开，拘谨地站在江夜身边，手里攥着颗水晶树的幼苗。
老李推了推眼镜，捡起照片用袖口擦了擦：“一晃五年了。那时候莉娅连地球的重力都不习惯，走三步摔一跤，还是你扶着她熟悉校园的。”他翻开档案，指着其中一页的批注，“你看江夜这字，龙飞凤舞的，说‘星灵族的空间技术得接地气，先从修窗户开始练’——结果第二天，教学楼的窗户全被空间折叠成了万花筒。”
陈默笑了起来，指尖划过那行批注，仿佛能看到当年江夜被阿娅长老追着训话的场景。失去虚实转化能力后，他成了学校的“档案管理员”，每天和这些泛黄的纸页、褪色的照片打交道，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踏实——这些物件里藏着的，是他们用青春和信念铺就的路。
窗外的雪下大了，操场上，张狂正带着几个留校的学生扫雪。他穿着件军绿色的旧棉袄，动作还是那么大开大合，扫帚一挥能扬起半人高的雪雾。“小子们快点！扫完操场去食堂帮凌霜包饺子！”他的大嗓门穿透风雪，“谁偷懒，老子就把他扔进冰窖清醒清醒——当年江夜就是这么治我的！”
食堂里，凌霜和凯尔正在揉面团。没有了冰脉能量，凌霜就用最传统的温水和面，指尖冻得发红也不停歇；凯尔的假肢不太灵活，就负责把面团切成均匀的小块，案板上的面粉沾了他满胳膊。“去年包的酸菜馅太咸了。”凌霜看着食谱念叨，“今年得少放半勺盐...对了，张狂说要吃纯肉的，得单独给他捏二十个。”
凯尔笑着点头，突然指着窗外：“你看莉娅。”
雪地里，莉娅正仰着头，给最高的那棵老槐树挂灯笼。没有了光翼，她就踩着学生搭的人梯，手里的灯笼杆举得笔直。风把她的围巾吹起来，露出脖子上挂着的小盒子——里面装着星灵族的空间之心碎片，是阿娅长老送她的成年礼。
“她非要把灯笼挂在树顶，说‘这样星灵族的长老们在老家也能看见’。”陈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食堂门口，手里捧着台相机，镜头对准了雪地里的身影，“我帮她拍张照，寄给星灵族的孩子们看看。”
凌霜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望着那抹在雪地里移动的红色，突然轻声说：“其实...我有时候会想，如果轮回之锋没消失就好了。至少在这种时候，能帮莉娅把灯笼直接送上去。”
“但那样，就看不到她踩着人梯笑的样子了。”凯尔把切好的面团推过来，“你看她现在，脸冻得通红，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
除夕的年夜饭，设在学校的大礼堂。
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学生们手写的春联和剪的窗花；没有山珍海味，是食堂师傅和大家一起包的饺子、炖的排骨，还有张狂从老家带来的腊鱼。江夜坐在主位，看着满屋子的年轻人，左臂的冰晶义肢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这是他回来后的第三个春节，也是五人失去能力后，最热闹的一个。
“江校长，您尝尝这个！”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端来盘炸丸子，“这是按您备课笔记里写的‘东海市传统做法’做的，放了胡萝卜和肉末。”
江夜笑着夹起一个，热气烫得他直呼气：“比当年废墟里的压缩饼干好吃多了。”他看向坐在身边的陈默五人，“还记得第一次在星舰上过年吗？就着应急灯吃罐头，张狂还差点把雷法当烟花放。”
“那不是想给大家添点气氛嘛！”张狂嘴里塞着饺子，含糊不清地反驳，“再说了，最后还是莉娅用空间折叠弄出了星星灯，比烟花好看！”
莉娅的脸颊微红，低头搅着碗里的汤：“那时候总觉得，过年就得热热闹闹的。现在才明白，只要大家在一块儿，吃什么、在哪儿，都一样。”
凌霜给江夜的碗里添了勺排骨汤：“联合总部刚才发来消息，说‘文明火种库’的新馆建成了，用了我们整理的那些档案做展陈。他们还留了个‘荣誉展柜’，说要放我们五个的东西。”
“放什么？我的机甲零件？”张狂眼睛一亮，“那我得把最帅的那个齿轮找出来！”
“放陈默的相机吧。”凯尔推了推眼镜，“里面有我们所有人的样子。”
陈默放下筷子，从背包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六枚一模一样的徽章，用轮回之锋的碎片粉末混合树脂制成，上面刻着校徽和“2029”的字样。“这是我攒了半年工资做的。”他把徽章分到每个人手里，“那年我们在维度夹缝接您回来，是所有故事的转折点。”
江夜捏着徽章，指尖传来温润的质感。他突然想起前宇宙华夏人留下的“龙脉总纲”里，最末页写着的话：“所谓传承，不是把名字刻在石头上，是让后来者提起时，眼里有光。”
此刻看着满屋子的笑脸，他突然懂了。
?
大年初一的清晨，雪停了。
五人跟着江夜，踩着厚厚的积雪去后山的“纪念林”。那里的每棵树，都对应着一位牺牲的战友——有永冻星的冰脉战士，有星灵族的空间领航员，有地球的觉醒者...树干上挂着小小的木牌，写着他们的名字和故事。
“这棵是‘老雷’的。”张狂蹲在一棵松树前，擦掉木牌上的雪，“当年在虚空战里，他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把雷体引爆了...那光，比导航星还亮。”
凌霜把一束冻住的梅花放在树下：“他总说，等战争结束了，要去永冻星看冰雕。今年我托人带了张冰雕展的照片，贴在木牌后面了。”
莉娅的手抚过一棵水晶树幼苗——这是星灵族的纪念树，对应着牺牲的空间舰舰长。“长老们说，他的光翼能量融入了星图，现在正在守护我们曾经战斗过的星系。”她从口袋里掏出颗星尘罐头，放在树根处，“这是他最喜欢的猎户座星尘。”
凯尔在每棵树前都放下了一张打印的星图，上面标注着“安全航道”：“这些是用我们当年的战斗数据算出来的，以后不会再有人在这里迷路了。”
陈默举着相机，把这一切都拍下来。镜头扫过江夜的背影时，他突然停住了——老人正站在最粗的那棵银杏树下，手里捏着枚旧徽章，那是地球觉醒者最初的标志。阳光穿过枝桠落在他身上，冰晶义肢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拍什么呢？”江夜转过身，笑着朝他招手，“过来，咱们六个人合张影。”
陈默跑过去，和大家站成一排。相机的快门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响起，将这一刻永远定格：六个身影依偎在雪地里，身后是迎风挺立的树林，身前是初升的朝阳，徽章在每个人的胸前，闪着微弱却坚定的光。
下山的路上，张狂突然哼起了不成调的歌，是当年在星舰上听的老曲子。莉娅跟着轻轻唱，凌霜和凯尔打着拍子，陈默的相机里，又多了几张走在雪地里的背影。
江夜走在最后，看着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拉长，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知道，这些孩子失去了超能力，却收获了更珍贵的东西——是能在平凡日子里开出花的勇气，是把苦难酿成甜的温柔，是让“守护”这两个字，落在柴米油盐里的踏实。
教学楼的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旋律——是华夏觉醒者大学的校歌，老李带着学生们在合唱：
“从东海的浪，到星海的光，
我们跌跌撞撞，把黑暗都照亮。
失去了翅膀，还有彼此肩膀，
文明的火种，在平凡里发光...”
陈默抬头望去，朝阳正从图书馆的尖顶升起，给红色的灯笼镀上了层金边。远处的训练场上，新生们开始了新年的第一次晨练，口号声整齐而响亮，像极了当年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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