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囚笼之上 > 第二十四章.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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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她们要冲城门!”追兵中有人发出惊恐的嘶吼!

“关城门!快关城门!!”城楼上,守卫的士兵显然也发现了这疯狂冲向城门的两人两骑,惊恐的呼喊伴随着示警的铜锣声疯狂响起!

“嘎吱吱——吱呀——!”

沉重的、包着铁皮的巨大城门,在绞盘刺耳的呻吟声中,开始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向内闭合!那逐渐缩小的门缝,如同地狱缓缓闭合的巨口!

来不及了!

城门一旦关闭,插翅难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并非来自追兵!而是来自我们斜前方的城墙阴影处!

一支尾部绑着浸油麻布、正熊熊燃烧的火箭!如同流星赶月,带着凄厉的呼啸,精准无比地射向城门楼上那面巨大的、用于指挥开关城门的——令旗!

“夺!”

燃烧的火箭狠狠钉在了旗杆之上!火焰瞬间吞噬了令旗!

“走水了!令旗!令旗烧起来了!”

“快!快救火!”

“城门!城门怎么办?!”

城楼上瞬间一片大乱!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扑向燃烧的令旗,开关城门的动作瞬间停滞!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在闭合到仅容一骑勉强通过的狭窄缝隙时,硬生生地卡住了!

好机会!

“冲!”我对着身后仅存的亲兵狂吼,同时狠狠一鞭抽在黑马臀部的伤口上!

“咴——!”黑马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疯狂,如同燃烧的黑色流星,朝着那仅剩的、狭窄得令人绝望的城门缝隙,亡命冲去!

“拦住她们!”追兵将领睚眦欲裂的咆哮在身后炸响!几支灌注了内力的劲弩如同毒蛇般噬咬而至!

“噗嗤!”一支弩箭狠狠扎进了紧跟我身后的枣红马后腿!那马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嘶,前蹄一软,带着背上的亲兵,如同山崩般轰然栽倒在地!亲兵的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里,瞬间被后面汹涌而至的追兵淹没!

“不——!”沈知微在我身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哭腔的悲鸣!

我来不及回头!眼中只有那越来越近、越来越窄的城门缝隙!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紧紧攥住了心脏!

就在黑马即将撞上那冰冷铁门的前一瞬!

我猛地伏低身体,几乎贴在了马背上!沈知微也本能地跟着伏低!

“咣当!!!”

沉重的、带着铁锈味的城门边缘,狠狠擦着我和沈知微的后背刮过!坚硬的铁皮刮破了我们单薄的衣衫,带来火辣辣的剧痛!几缕被刮断的发丝在狂风中飞舞!

冲出来了!

凛冽的、裹挟着雪原气息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瞬间灌满了口鼻!眼前不再是压抑的宫墙和殿宇,而是空旷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一直延伸到无尽黑暗中的——京郊荒野!

“驾——!!”

我发出一声如同孤狼般的长啸,带着劫后余生的疯狂和焚尽一切的决绝,狠狠一夹马腹!身下的黑马似乎也感受到了自由的召唤,奋起最后的力量,四蹄腾空,朝着那茫茫无际的、被风雪笼罩的黑暗雪原,亡命狂奔!将身后那座灯火通明、却如同巨大坟墓般的皇城,连同里面所有的血腥、阴谋、嘶吼和追兵的叫嚣,彻底甩在了身后!

风雪更大了。

如同白色的巨兽,在无垠的旷野上肆虐咆哮。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卷起,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身后,皇城方向隐约传来的喧嚣和追兵的呼喝,早已被呼啸的风雪彻底吞噬,只剩下这片死寂的、仿佛被世界遗忘的白色荒原。

身下的黑马,在冲出皇城、亡命狂奔了不知多久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它发出一声低沉痛苦的呜咽,前腿猛地一软,巨大的身躯如同崩塌的山峦,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向前栽倒在厚厚的积雪中!

“啊!”沈知微在我身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环抱着我腰的手臂瞬间脱力。巨大的冲击力将我们两人狠狠甩飞出去!

冰冷的、松软的雪沫瞬间灌满了口鼻!身体重重砸在雪地上,虽然积雪缓冲了大部分力道,但依旧震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眼前金星乱冒。

“咳咳……咳……”我剧烈地呛咳着,挣扎着从雪堆里撑起上半身。冰冷的雪水顺着脖颈流入衣领,带来刺骨的寒意。我顾不得许多,目光焦急地扫向旁边。

沈知微摔在离我几步远的雪窝里,一动不动。她本就重伤失血,加上这一路的颠簸和最后的坠马,此刻如同一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半边身子都埋在了雪里。

“沈知微!”我嘶哑地喊了一声,连滚爬爬地扑过去,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拼命扒开她身上的积雪。

她的脸露了出来。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冻得发紫,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结满了细小的冰晶。额角那道伤口再次崩裂,暗红的血痂混合着雪水,凝固在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肩胛处包裹的粗布早已被血浸透,又在雪水中冻结,硬邦邦地贴在伤口上。

“醒醒!”我用力拍打着她冰冷的脸颊,声音因为寒冷和焦急而颤抖,“沈知微!别睡!”

没有反应。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冷得像一块冰。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难道……难道拼死冲出了那座吃人的牢笼,却要冻死在这雪原之上?

不!绝不!

我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早已被风雪打湿、沾染了血污和焦痕的云锦宫装外袍!不顾那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单薄的中衣,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尚带一丝体温的、沉重的锦袍,死死地裹在沈知微冰冷僵硬的身体上!

接着,我跪在冰冷的雪地里,伸出同样冻得通红麻木的双手,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搓揉着她冰冷的脸颊、手臂!试图将一丝微弱的暖意传递给她。

“沈知微……醒过来……”我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那么微弱,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你还没……看着萧家……看着淑妃……下地狱……你不能死……”

风雪呼啸着,如同巨兽的喘息,卷起漫天的雪沫,将我们两人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无边的寒冷和死寂,如同巨大的磨盘,一点点碾磨着残存的意志。

就在我的手指因为极寒而彻底麻木,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之际——

“……冷……”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呜咽般的呻吟,从裹着锦袍的身体里传了出来。

沈知微那覆盖着冰晶的长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那双紧闭的眼睛,在挣扎了许久之后,终于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瞳孔涣散,失焦,映着漫天狂舞的雪花和一片苍茫的白色。但,终究是睁开了。

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看清了跪在雪地里、脸色冻得青紫、正拼命搓着她手臂的我。

“……阿……史那……云?”她的声音嘶哑干涩,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硬挤出来。

“是我。”我停下搓揉的动作,冻得通红的双手撑在冰冷的雪地上,微微喘息着,看着她终于睁开的眼睛,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重重落下,砸得生疼,却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沈知微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动着,越过我的肩膀,看向我们身后那片被风雪笼罩的、无边无际的白色荒原,再看向远处那座早已隐没在风雪和夜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轮廓的巨大皇城黑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迷茫、痛苦、劫后余生的震动……最终,缓缓沉淀下来,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

她艰难地动了动被锦袍包裹的手指,似乎想抬起手,却最终无力地垂下。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雪声淹没:

“……我们……出来了?”

“出来了。”我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同样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都结束了。”

沈知微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死寂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碎裂、剥落,最终又凝聚成一种更加坚硬、更加冰冷的东西。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风雪更急。雪片如同鹅毛,又密又急,视线所及,一片混沌的白。

我挣扎着站起身,双腿因为寒冷和之前的剧烈运动而麻木刺痛。走到那匹栽倒在雪地里、口鼻溢血、身体微微抽搐的黑马旁。它那双曾经桀骜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痛苦和濒死的浑浊。我蹲下身,拔出靴筒里那柄用来切割食物的、装饰性的镶宝石小匕首——这是此刻身上唯一能被称为武器的东西。

“对不起……”我低语一声,声音被风雪吞噬。匕首的锋刃在雪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而迅速地刺入了黑马脖颈的动脉。

温热的马血瞬间喷涌而出,在洁白的雪地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深红,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和一丝微弱的热气。黑马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发出一声解脱般的低嘶,最终彻底不动了。

我拔出匕首,在雪地上擦了擦血迹。然后,走到沈知微身边,将匕首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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