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渡口,夜风如刀。
老艄公佝偻着身子,双手死死攥着船头铁钩,将那艘用了三十年的破渔船拖上岸。
木板吱呀作响,仿佛不堪重负。
他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涔涔,目光却死死盯着船底——那六个墨黑大字依旧清晰,笔锋凌厉如斩,墨迹未干,竟还泛着幽幽湿光,像是刚从水底浮出。
“混江龙先锋队……”他喃喃自语,声音发颤,“谁写的?谁能写?这船我从没离过眼,连只老鼠都难溜进来,怎会……”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翻转船身,伸手探向桨柄内侧。
指尖一触,浑身剧震——
八个字,刻得极深,却无半点新痕,仿佛与木纹同生:
火不烧义,水不淹忠。
老艄公双膝一软,几乎跪倒。这不是人刻的!这是……是魂刻!
他哆嗦着爬起,跌跌撞撞冲向巡渠铁卫驻地。
半个时辰后,铁靴踏地,火把成列,杨志披甲而来,眉宇冷峻。
他俯身细看船底刻字,伸手轻抚,指尖忽觉一丝温热,如触活物血脉。
“有魂力残留。”杨志瞳孔微缩,低声下令,“封锁渡口,任何人不得离岸。”
消息如风,直抵郓城。
吴用负手立于灯下,竹策在掌心缓缓旋转。
他闭目良久,忽然睁眼,竹策重重敲地:“非鬼画符,是‘魂刻’——张横已至,借船为信,宣告此地归水军辖。”
“张横?”有人惊呼,“他不是尚未现世?”
“英灵之道,岂拘形骸?”吴用冷笑,“义之所至,魂自归位。林川修漕百日之誓,已动天地英灵。张横执念最深,护河清漕,死而不散,今得基建点数共鸣,借民船为媒,以魂力刻字,正是‘无声入驻’之兆。”
话音未落,林川已策马赶到。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渡口。
月光洒在那艘破船之上,映得墨字幽光浮动。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混江龙先锋队”六字,心头猛然一震——一股炽烈的战意自指尖直冲脑海,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水底咆哮待命。
“张横……你来了。”他低声说道,眼中燃起火光。
他霍然起身,厉声下令:“取石碑来!立‘水驿碑’于此岸,上书‘北漕第一站’!再设三盏‘暗流灯’——夜亮红灯示安,绿灯示敌近,蓝灯示水魂通行!此地,自此归我水军司辖!”
匠工速动,石碑立起,三盏青铜灯高悬岸边。
当夜,子时三刻。
无风,无浪,水面如镜。
忽然——
三盏灯齐齐亮起,幽蓝如鬼火,照亮半里河面!
紧接着,河心波涛翻涌,一道人影自水中缓缓升起。
张顺踏水而立,衣袍不湿,双目紧闭,似在感应什么。
“哥哥……”他低声呢喃,“你带人来了?”
话音未落,水底忽现黑影,十余道身影破泥而出,皆披水甲,背负短刀,面无表情,却杀气凛然。
为首者赤膊纹虎,肩宽如门,双目如电,正是张横魂影!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弟弟,哥来给你打前站了!”
张顺热泪盈眶,单膝跪地:“哥哥!北漕断绝,高俅欲绝我民生之路,今日你来,便是天意!”
“天意?”张横冷哼一声,跃入水中,“老子不信天,只信手中刀!老子在邗沟沉船那日就发过誓——谁断漕路,谁贪民粮,谁纵火焚村,老子就让他船沉人亡!”
他猛然挥手,身后十余魂兵齐齐入水,如鱼潜渊,无声无息。
一夜之间,张横率魂兵潜行河床,在渡口上下游暗设“水障桩”——以沉石布阵,暗流成涡,凡敌船夜行至此,必被卷入漩涡,寸步难行。
又分兵三十六支流,巡弋四方。
凡见官船载赃、私运绸缎、焚村劫粮者,魂兵即施“水鬼牵船”术——数十双青白之手自水底伸出,缠住船底,猛然下拽,船身顿失平衡,顷刻倾覆。
一夜之间,七艘运货船无故翻沉,箱笼尽没。
次日清晨,百姓争相打捞,捞起的竟是成箱金银、成匹绸缎,还有地契、账本,赫然写着“兖州府库”“高氏私仓”字样。
“河神罚贪!”
“天降神罚!”
“泗水有灵,专惩赃官!”
渡口百姓奔走相告,人心沸腾。
林川立于水驿碑前,望着蓝灯依旧闪烁,嘴角微扬。
张横虽未现世,却已以魂为兵,以水为疆,悄然掌控漕路命脉。
而这一切,还无人能挡。
直到三日后,一名密探浑身湿透,跪在东京城高府密室。
“大人,泗水异象……水底有鬼兵,贪船尽沉,百姓称‘河神罚贪’……”
密探话未说完,高俅猛然起身,眼中怒火翻腾。
可下一瞬——
他竟笑了。
嘴角缓缓上扬,笑声低沉,却如毒蛇吐信。
“区区水鬼,也敢称神?”高俅站在密室窗前,指尖捏着一张湿漉漉的绢报,眼神阴鸷如刀。
密探跪伏在地,牙齿打颤,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整个房间死寂得如同坟墓,唯有烛火在墙上投下他扭曲晃动的影子。
“区区水鬼,也敢称神?”他低声重复,声音轻得像在耳语,却让密探浑身一颤。
忽然,他笑了。
嘴角缓缓咧开,露出森白牙齿,笑声越来越响,竟带着几分癫狂:“好啊……好一个‘河神罚贪’!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鬼手厉害,还是黄河的浪头更狠!”
他猛地转身,抓起案上令符,笔走龙蛇写下一道密令,朱砂如血:“兖州守将听令:即刻炸毁‘老龙坝’,引洪灌泗水,荡平河床,给我把那片妖雾荡尽——片甲不留!”
令出如箭,八百里加急直奔兖州。
而此时,郓城水驿。
戴宗残魂自北风中归来,身形虚淡如烟,落地即跪:“林……林头领……老龙坝……要炸了!”话音未落,魂体崩散,化作一缕青光没入林川眉心。
林川猛地睁眼,眸中精光爆闪。
“果然来了。”他冷笑一声,将手中图纸重重拍在案上——正是《北漕初段图》。
他早知高俅不会坐视漕路失控,更清楚这狗贼惯用天灾掩人耳目,借水杀人。
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传令!”林川大步而出,声如洪钟,“李逵率铁卫三百,星夜开赴老龙坝下游,抢修‘分洪渠’!一寸不得延误!”
“匠工营听令!以‘声石阵’布防两岸,三十六眼听水穴全数启用,地底水动,即刻示警!”
“杨志领巡渠铁骑,封锁上下游二十里,凡有异动船只,格杀勿论!”
众人领命疾去,唯有吴用负手立于廊下,望着天边沉云压境,唇角微扬:“他要放洪?呵……我们就借他的水,冲出一条新漕道!”
三更天,雷鸣电闪。
轰——!!!
一声巨响撕裂夜空,老龙坝应声崩塌!
千钧巨浪如黄龙出渊,咆哮南下,所过之处田舍成泥,树木连根拔起,泗水两岸顷刻沦为泽国。
林川立于高岗,披风猎猎,目光如炬。
只见浊浪滔天而来,天地变色。就在这毁灭之刻,河心蓝光骤起!
张横率魂兵自水底冲天而起,十余道身影迎着洪流逆冲而上,赤膊纹虎之躯化作铁柱,死死钉入河床!
他们以身为桩,以魂为锚,硬生生将万钧洪流一分为二!
“分洪渠——开闸!”林川厉喝。
轰隆声中,一股洪流被引入新开渠口,奔腾北去,沿途干涸田地瞬间浸润,龟裂的泥土贪婪吮吸着生机。
另一股洪流则被“水障桩”导流,裹挟巨石泥沙,如巨犁般狠狠刮过淤塞河段,千年积沙被连根掀起,河道骤然深陷!
一夜天崩地裂。
天明时,风停雨歇。
晨光初照,泗水河床裸露如龙脊,昨夜洪流冲出的深槽蜿蜒北去,宽窄深浅竟与林川所绘“北漕初段图”分毫不差。
更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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