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鉴府六大组织,最神秘与有名的,当属风物监。其名取自“观风物,知兴替”,专司情报,是整个域鉴府的耳目。
其下设三部:万流络,搜集天下流言,汇入中枢;烛照枢,负责甄别归档,去伪存真;云鳞房,隐秘机要之所,专供明伦。
玄武岩垒砌的阶梯盘旋向下,深入地底。危月燕和虚日鼠的脚步声在狭窄通道里激起轻微的回响,两侧石壁上的符文灯盏随着他们的脚步逐一亮起幽蓝光芒,又迅速熄灭。
阶梯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扉厚重,表面蚀刻着无数细密的机关结构。青铜门中心的九宫格机关盘缓缓旋转。虚日鼠上前,从怀中取出玄武令牌,嵌入九宫格中。一阵低沉的机括运转声后,青铜门缓缓打开。门后就是北境风物监。
这里布满了成千上万条透明管道,它们从穹顶,墙壁,甚至地底深处延伸出来。管道内壁闪烁着微光符文,无数装载着原始情报的机关筒从四面八方的管道内像鱼儿源源不断地游入。他们来自北境各处城镇,据点,哨所,暗桩。
穿着统一蓝色制服的风物监弟子们正在密密麻麻的管道里穿梭,用特制的工具分拣这些情报流鱼,再将它们投入通往中央区域的特定管道。
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在巨大的青铜门后:“让两位将军见笑了。分流紧急程度不同的机关筒,消息太多,万流络时不时就会被堵住。”
他就是风物监北境分监监正袁瑾。
“二位将军,”袁瑾拱手为礼,不卑不亢,“郡主手令已到,烛照枢所有卷宗皆可为二位开放。”
虚日鼠点头道:“有劳袁大人。我需调阅所有与天魔道、蚀骨堂、蛊毒教、万妖冢相关的近期情报,以及所有关于北海妖兽异动的记录。”
“烛照枢在第二层,请随我来。”
风物监的第二层烛照枢。一个巨型的机关造物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它由无数的青铜齿轮,水晶透镜,机械臂与符文阵列组合而成。
“这是机巨烛龙。”袁瑾解释道,“并非所有机巨都是为战争而准备的。”
水晶透镜飞速旋转扫描机关筒上的风物监标记,不符合的机关筒重新流回万流络;青铜齿轮精密啮合运算,根据重量将不同重要等级的机关筒送入特定的轨道;机械臂灵巧地拆解机关筒上的符文密锁;符文阵列根据密锁的种类将机关筒放至不同的管道网络,传递往最终的目的地。
虚日鼠走向烛照枢的终端。危月燕却未动,她清冷的声音响起:“袁大人,我需要进入云鳞房,查阅上古凶器的相关密卷。”
袁瑾面露难色,躬身道:“危宿将军,并非在下推诿。云鳞房权限极高,即便是郡主手令,按规矩也需明伦舍签印方可开启。此乃风物监铁律,小人实不敢违。”
危月燕凤眸微眯:“铁律?如今水山两城陷落,数十万军民生死未卜,敌暗我明,其中更有伤迟笛这等凶器现世。袁大人此刻与我谈铁律,是想等妖兽大军兵临城下,再将这铁律刻在北飞星郡的墓碑上吗?”
她上前一步,字字如刀:“战时非常,分秒必争。今日若因调阅卷宗延误军机,导致飞星郡有失。这个责任,你担,还是我担?或者由袁大人你去向清宴城的袁琼解释这铁律?有事我危宿担着!”
听到袁琼,袁瑾额上渗出细密冷汗,在危月燕迫人的气势下,思考再三,权衡利弊,终是咬牙道:“危将军言重了!规矩是死,人是活的。请将军稍待,我这便去开启禁制!”
风物监的第三层云鳞房。在阶梯的中部,袁瑾神情凝重地站在墙壁边缘,双手结印,将监正印信按在墙上一个凹槽内。危月燕取出玄武令牌,嵌入旁边的九宫格中。符文在墙上剧烈游走,最终汇聚成一把钥匙的形状。阵法机关消除,露出里面一条黑暗的通道。
兵分两路。虚日鼠在烛照枢的终端,按着近期,飞星郡,北境,天魔道,万妖冢,蛊毒教,蚀骨堂这些词搜集信息,终于在密密麻麻的情报分类里找到了与魔道和妖兽相关联的机关筒:
“北飞星郡山目外城主谢屏山被蚀骨堂刺杀,昏迷”
“南疆火山喷发,与蛊毒教相关”
“天魔道天道撤离冰原界,与殛云派有关”
“北飞星郡东港仓库失火”
“南飞星郡郑南暄自嘲真难选”
“西飞星郡天目外城主张麟天攻打万妖冢,连胜”
“东飞星郡青龙军出现于北境冰原,越界搜索”
他找到天魔道的机关筒。
情报记录:数日前,在北境冰原深处石室中,发现了天魔道活动的痕迹。石室的角落里,发现了殛云派内门弟子的衣物碎片!虚日鼠心中一沉。大战之中,殛云派的万铭烨与慕容流云离奇失踪。如今发现天魔道与殛云派之间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立刻将这些情报拓印下来。
紧接着,他又发现一条不起眼的记录:东飞星郡的镇东座萧东临,近期以清剿残余妖兽为名,派遣数支青龙军精锐小队,频繁进入北境冰原活动,其行踪诡秘,似在搜索什么。徐北川镇守北境,萧东临此举,无异于过界。
另一边,危月燕已踏入云鳞卫看守的云鳞房。
云鳞房相对安静许多。由刻满封印符文的黑曜石墙壁分隔出一个个独立的密室。每一扇密室的门上都有不断变换的符文阵列。这里是存放北境最高等级机密档案的所在,包括记录着上古凶器的秘密。
危月燕踏入黑暗,走向密室中的玉简。当她靠近时,玉简光芒流转,无数细密的金色文字和图案在她眼前浮现:
“七杀者,凶戾之器,天地煞气所钟。一曰弑时剑,执掌光阴;二曰伤迟笛,惑乱心魂;三曰殁凡殳,崩灭生机;四曰诛戾弓,追魂夺魄;五曰戕魂斧,碎裂元神;六曰戮相戟,破尽万法;七曰灭空简,撕裂虚空。”
玉简中对伤迟笛的描述与慧觉所言完全吻合,但关于七杀之间的联系,以及各自的下落与更深层的秘密,这面玉简末尾却只有一行小字:“念起贪狼”,玉简第二面却是:“清宴风物,不可窥也。”
危月燕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这七杀后续只有在清宴城才有查阅权限。此事之复杂,已然超出了北境一地的范畴。
片刻之后,危月燕退出云鳞房,石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符文重新隐没。她与虚日鼠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袁监正,今日查阅,多谢。”危月燕对袁瑾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清冷,但少了之前的锋芒。袁瑾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飞星郡,机关门巨子堂。徐若萱和壁水貐离开不久。
两股情报汇总,被以玄武军最高等级的加密方式,呈报至徐北川的书案上。
徐北川端坐案后,烛火将他刚毅的面容映照得若明若暗。他展开情报卷宗,目光扫过一行行加密符文。
起初,他面色沉静,沉稳地看过关于天魔道踪迹与殛云派碎片,萧东临的青龙军等描述。
接着,他的视线落在危月燕带回的七杀记录上。
他知道七杀凶器。然而“贪狼”是何物?他也从未听说。
“清宴风物,不可窥也”这八个字让徐北川的呼吸陡然一滞,捏着卷宗边缘的手指猛地收紧,坚硬的卷轴发出轻微的呻吟。
整个巨子堂陷入了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徐北川缓缓闭上眼,胸膛深深起伏。
他不能再等了。
徐北川提笔蘸墨,动作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笔走龙蛇间,两封密信顷刻写成。
他深吸一口气,盖下镇北座的大印:“虚宿,此信亲自交付于清宴城明伦舍上官;危宿,此信亲自交付于清宴城风物监监正袁琼。”
他拿起密信,并未立刻递出,而是用指腹重重地按在信封印泥上,注入玄武的符文。
“取道西北边星郡,乘坐机关种子。此行关系重大,务必隐匿行踪。”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安全地回来!”
“遵命!”危月燕与虚日鼠同时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他们感受到了此行承载的分量之重。
两人接过密信,贴身藏好,对视一眼,转身消失在巨子堂外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