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比上次更加粗暴、更加充满戾气的踹门声,如同惊雷般炸响!整个院门都在剧烈摇晃!
冯老太那矮壮凶悍的身影,带着比上次更加怨毒百倍的气势,如同一头发狂的疯牛,直直冲了进来!她手里依旧拎着那根油亮的枣木棍,三角眼赤红,死死锁定在门内阴影里、正对着林遇安哭泣的冯招娣身上!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果然又躲到这狐狸精窝里来了!”冯老太的咆哮如同刮骨钢刀,震得人耳膜生疼,“老娘的话当耳旁风是吧?!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把你捆起来扔猪圈里!”
她根本无视了屋内的林遇安和闻声从厨房冲出来的纪晏如,目标明确,挥舞着棍子就朝着瑟瑟发抖、几乎瘫软的冯招娣扑去!那架势,比上次更加凶狠,带着要将人活活打死的疯狂!
“招娣!”林遇安目眦欲裂,想扑过去阻拦,身体却因激动和伤势僵硬得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比冯老太更快!是纪晏如!他像一道离弦的箭,瞬间挡在了冯招娣身前!但他这次没有选择格挡,而是直接伸出一只手,快如闪电般,精准无比地、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一把攥住了冯老太那高高扬起、即将落下的手腕!
“呃啊!”冯老太只觉得手腕像被铁钳死死夹住,剧痛伴随着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传来,她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整个人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那根油亮的棍子也“哐当”一声脱手掉在地上!
“冯家阿婆!”纪晏如的声音如同冰河裂开,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胆寒的森然威压!他居高临下,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冯老太因疼痛和惊怒而扭曲的脸,“我看你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的力道极大,捏得冯老太手腕骨头咯咯作响,疼得她杀猪般嚎叫起来:“啊!放开!小兔崽子你放开我!我管教自家孙女关你屁事!”
“你家孙女?”纪晏如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冯招娣身上洗得发白、布满补丁的旧衣,又落回冯老太那张刻薄怨毒的脸上,“我看你是把她当牲口使唤!当出气筒打骂!”
他猛地甩开冯老太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冯老太踉跄着倒退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又惊又怒地瞪着他。
纪晏如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过身,将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的冯招娣护在身后,高大的身躯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他的目光却越过冯老太,看向闻声从正屋疾步走出来的纪老太太和刚进院门的纪父纪卫国!
纪卫国一身笔挺的干部装,面容严肃,不怒自威。他显然刚到家就撞见了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过坐在地上撒泼的冯老太、被纪晏如护在身后的冯招娣,以及屋内脸色惨白、扶着门框摇摇欲坠的林遇安。
“怎么回事?!”纪卫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穿透力,瞬间压住了冯老太的嚎叫。
冯老太看到纪卫国,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泼妇的蛮横让她依旧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哎呦喂!纪干部!您可要给我做主啊!您家晏如小子打人啊!他拦着我管教自家孙女啊!还有那个姓林的丫头片子,她撺掇我家招娣偷懒耍滑不干活啊!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这老婆子啊!没天理了啊!”
她颠倒黑白,声泪俱下,试图博取同情。
纪晏如脸色冰冷,正要开口驳斥,纪卫国却抬手制止了他。纪卫国的目光没有看哭嚎的冯老太,而是落在了被纪晏如护在身后、依旧抖得像秋风落叶的冯招娣身上。小女孩脸上清晰的泪痕、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以及身上那件破旧单薄的衣裳,都无声地诉说着真相。
他又看了一眼屋内脸色苍白、满眼焦急担忧的林遇安,最后,目光才沉沉地落回坐在地上的冯老太身上。
“冯家婶子,”纪卫国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管教孩子,天经地义。但也要讲究个方式方法,有个度。”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让冯老太的哭嚎声都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我们街道办,最近正在响应上级号召,大力宣传妇女儿童权益保护,反对封建家长制的压迫和虐待。”
纪卫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清晰地敲打在冯老太的心坎上。
“你这种动不动就打骂孩子、限制人身自由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了。”
“如果再让我听到,或者看到——”纪卫国的目光陡然变得极其锐利,带着一种属于干部的铁面无私,“有任何关于你虐待孙女、限制她人身自由的情况发生,街道办和妇联,会第一时间介入调查!该批评教育就批评教育,该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轰!”冯老太只觉得脑子里像炸开了一个惊雷!她万万没想到,纪卫国竟然会直接搬出“街道办”、“妇联”、“违法”、“严肃处理”这些字眼!这些词对她这种大字不识、只知撒泼耍横的乡下老婆子来说,比阎王爷的催命符还要可怕!她丝毫不怀疑纪卫国有这个能力和决心!
她的哭嚎声戛然而止,一张老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三角眼里只剩下巨大的惊惧和难以置信。她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所有的气焰和蛮横,在绝对的权力和法律的威慑面前,瞬间灰飞烟灭!
纪卫国不再看她,转而看向被纪晏如护着的冯招娣,声音放缓和了些:“招娣丫头,别怕。以后要是再有人无故打骂你,限制你自由,你就来纪叔叔家,或者直接去街道办找王主任!记住了吗?”
冯招娣呆呆地看着纪卫国,又看看地上吓得魂不附体的奶奶,再看看护在自己身前、如同山岳般可靠的纪晏如,最后,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屋内林遇安那双盛满了关切和鼓励的眼睛上。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暖流,混合着难以置信的委屈和迟来的安全感,猛地冲垮了她心中那道名为“恐惧”的堤坝!
她她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和绝望,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微弱的希望光芒。
纪晏如看着父亲三言两语就彻底震慑住了冯老太,看着冯招娣眼中那点微弱却真实的光,再回头看向屋内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却眼神明亮的林遇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释然、骄傲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感觉,悄然充盈了他的胸腔。
林遇安靠在门框上,后背的伤因为紧张而隐隐作痛,但看着冯老太那副如丧考妣的惊恐模样,看着冯招娣眼中第一次燃起的希望之光,再看着纪卫国那如山岳般沉稳可靠的背影……
【怀柔有用……】她心底那个小小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带着更加坚定的力量,【而真正的力量……也必不可少。】
她看向纪晏如,正好他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这一次,纪晏如的眼神里,不再有冰冷的探究和咄咄逼人的诘问。那里面,有尚未散尽的凛冽,有对父亲出手的认同,有对冯招娣的同情,还有……一丝看向她时,不易察觉的、仿佛在说“你看,这样才对吧?”的……默契?
林遇安的心,莫名地,轻轻跳快了一拍。
窗台上,那张皱巴巴的橘子糖纸,在夕阳的金辉下,折射出异常温暖而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