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奇门四家
海面上的风浪渐渐平息，乌云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和一道绚烂的彩虹，彩虹的七色光带中，竟也隐约可见淡淡的戒律符文虚影。南霁云驾着银龙落到船舷边，望着鉴真法师手中不停晃动的琉璃珠，眼中满是震撼与敬畏。珠内赤色神鸟仍在冲撞，每一次振翅都让海面泛起细碎涟漪，仿佛有焚天烈焰要冲破禁锢。船舷边众人皆屏息凝视，连海风都似被这股奇诡力量慑住，卷着咸腥在甲板上凝滞。?
鉴真将琉璃珠纳入袖中，袈裟上的戒纹犹自闪烁，转身对李穆道：随老衲入舱。二人身影没入舱门的刹那，舱顶铜铃突然无风自鸣，铃声清越中带着三分诡谲，如古佛低吟，又似妖魅窃笑。
舱内烛火骤明骤暗，窗纸上两道人影忽大忽小，其间似有金光破窗而出，转瞬即逝——无人知晓那扇木门后，是佛理玄妙，还是天机暗藏。?
舱外议论声如潮而起。?
那神鸟翼展遮天时，我见它翎羽间藏着星斗纹路，莫不是九天神火所化？?
休要胡言！方才它扑来之际，我分明闻见幽冥鬼气，定是邪祟所变！?
争执间，吉备真备踏着甲板走来，木屐敲出的声响竟盖过涛声。他袖中折扇唰地展开，扇面绘着富士山雪，却被他指节重重叩击：神鸟来历暂且不论，伊邪宫那群神道教的疯子，才是催命的无常！?
众人闻言俱静，只见他折扇猛收，指向海天交接处：彼辈奉八岐为神，视佛陀为魔，自谓天照后裔，把持着大和列岛的神社巫觋。十年前，鉴真法师初渡时，他们便遣阴阳师布下锁海阵，让商船在迷雾中打转三月，硬生生渴死了半数僧侣！?
更狠的是前年，奈良城刚建起的寺庙，一夜之间被神火焚毁，全寺僧侣化作焦炭——那火绝非凡火。吉备真备话音未落，海风陡然变得滚烫，仿佛有无数无形火舌舔舐众人面颊。
南霁云突然放声大笑，声震得船桅上的铜铃齐齐爆响：好个狂悖之徒！他猛地拔剑，青锋划破长空，竟将一缕袭来的热流劈作两半，无论谁来，我南霁云这柄剑，也敢与之一较锋芒！剑光映得他眉眼如刻，豪迈之气竟让周遭风浪都为之一滞。?
张云鹤笑道：南大哥这话在理。兵来用剑挡，火来以水浇，管他什么神社巫女、阴阳术士，且看咱们这趟东渡，是佛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这二人话音刚落，舱门吱呀洞开。鉴真缓步而出，袈裟上的戒纹已隐去，唯有眉心一点朱砂如血，似刚诵完百遍经文。李穆紧随其后，发梢竟凝着层薄霜，望着翻腾的云海时，瞳孔深处似有金乌虚影一闪而逝。?
海风骤起，卷着远处传来的神社巫祝声——那声音凄厉如枭，分明是在诅咒着什么。南霁云横剑船头，青锋映着烈日；张云鹤斜倚栏杆，酒葫芦摇得叮当响。甲板上众人望着东方渐显的陆地轮廓，皆知一场佛道之争，已如富士山的岩浆，在平静的海面下汹涌待发。?
李穆默然不语，神色黯淡，想到大鹏的神力，自己若想驾驭，真是难以登天。但他自幼历经波折，什么样的苦没吃过，早已养成坚毅不服输的性子。心中道：“事在人为，既然世间有人能降服大鹏鸟，为何我便不可。一起坐以待毙，不如勤加修练，与命运斗上一斗。”
想到这里，李穆昂首挺胸，大声道：“我不怕，不就是一个扁毛畜生么，我偏要和他较量一下。看到头来是它害了我，还是我降服它。”
听到此言，鉴真和南霁云同时点头，南霁云朗声笑道：“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真大丈夫也！李兄弟，哥哥我没看错你。”
鉴真法师点头说：“李施主，你也不要担忧，万发缘生,皆系缘分，你和金翅大鹏有一场因缘，时候到了，一切自有分晓。”
之后的日子，海途竟出奇平静。每日里李穆勤修圣武明心诀，每当真气滞涩，南霁云便提剑演示。一招惊鸿照影能劈开三丈浪，一式横扫千军可断海中礁，李穆模仿时，剑招虽也有模有样，却总在发力之际，手腕不自觉地向外翻拧，带着股劈砍的刚猛劲。?
这日演练完毕，南霁云看着李穆收势，忽然抚须沉吟：李兄弟，你握剑时虎口总往外撇，方才那招力劈华山，若换作刀来，怕是能劈开这船板。他捡起块船板碎片，屈指一弹，碎片直插丈外木桩，你的筋骨天生带着股横练的刚猛，剑走轻灵，刀重劈砍，依我看，你更适合用刀。?
李穆一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想起幼时劈柴，确是一刀下去便能断成两截。南霁云见他若有所思，朗声笑道：放心，将来我定替你寻一把好刀。最好是那伊邪宫供奉的神社宝刀，咱们就用他们的刀，破他们的阵！?
李穆心中一热，躬身道：多谢南大哥！?
习武之余，鉴真见李穆，便让普照给他讲解佛法。那普照原是世家子弟，出家前饱读诗书，佛法更是精湛，二人聊得也很是投机。?
这日，李穆忽想起袁天罡所赠《天机衍》，奔波途中险些遗忘。连忙从行囊取出，封皮烫金篆字在舱内烛火下流转幽光。开篇便是：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战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原来此书竟与黄帝有关。李穆心中一动，再往下看，阴阳二遁如星罗棋布，九宫逢甲似龙隐深渊，八门反复更如迷宫打转，看得他眉头打结。忽想：鉴真大师博古通今，定能解此玄机。当即揣书直奔鉴真舱房。?
鉴真听毕只是摇头：李施主，袁李二位仙长通晓阴阳，洞彻宇宙，这些学问非我佛门所及。不过道家玄术，可寻张施主一叙，或许能得启发。?
李穆拍额大笑：我怎忘了这位小张天师！谢过鉴真，转身便撞进张云鹤舱内，将书拍在案上：张兄请看，这部《天机衍》太过深邃，小弟愚钝，还望指点一二。?
张云鹤大咧咧抓过书，指尖划过书页，突然咦了一声，折扇啪地拍在书上：这部书集天下玄学大成，写它的定是通天彻地的人物！?
正是袁天罡和李淳风二位神仙。李穆道。?
果然是他们！张云鹤拍掌笑道，普天下对阴阳数理有此洞见的，莫过于这二位。?
李穆叹道：可惜二位已羽化，世间再无此奇人。?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