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狐火解蛊
他伸手想去碰灵汐的头发，指尖在半空中停住，又默默收了回来，想起五年前那钻心的疼痛：“你说奇怪不奇怪，越没人理我，我就越想闯祸。十岁那年偷偷溜下山，想找些新鲜玩意儿，却中了蛊毒。那蛊毒发作时，五脏六腑都像被虫子啃噬，疼得我在地上打滚，只求一死。”?
窗外的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蛊虫爬动的声音。“那时候总觉得这世上没人懂我，三清殿的神像冷冰冰的，云海再好看也捂不热心里的空，蛊毒发作时更是觉得，这世上没人会管我的死活。”?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委屈，“幸亏遇到了你们，你母亲一眼就看出我中了蛊毒，二话不说就取出三支泛着青光的狐毛，在我肚脐周围刺了三个小孔，指尖凝聚着淡金色的灵力，逼得那噬心蛊暂时蛰伏。”?
灵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眉心的光点亮了一瞬，仿佛感应到了母亲的气息。?
张云鹤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像落了星光：“后来我才知道，你娘是青丘之主，那三支狐毛是她修炼千年的灵狐尾尖毛，能压制天下至毒。你踮着脚给我递水，辫子上的红绳蹭到我手背上，痒得很，你还偷偷告诉我，你娘的狐尾有九条，能变幻出世间万物。”?
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半块干硬的桂花糕，“你把你娘做的桂花糕分我一半，说我瘦得像只猴。那是我第一次有人跟我分享东西，不是因为怕我闯祸，也不是因为长辈的吩咐，就是单纯想给我吃。你娘还说，等我体内的蛊毒彻底压制住，就带我们去青丘看漫山遍野的桃花，那里的桃花比龙虎山的好看十倍。”?
他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锦袋，打开锦袋，里面放着三根泛着青光的狐毛，狐毛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这是你娘留给我的，说每年月圆之夜用灵力温养，就能压制蛊毒。这五年来，我按时温养，蛊毒再也没像当初那样剧烈发作过。要不是你娘，我早就被那噬心蛊啃噬得只剩一副骨架了。”?
油灯渐渐暗下去，他吹灭灯芯，躺在灵汐床边的地铺上，透过纸窗的缝隙望着天上的月亮：“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找你娘好不好？我想告诉她，她的狐毛很管用，我也不再是那个顽劣的小猴了。我还想看看青丘的桃花，看看你娘九条狐尾的模样……”?
话音渐渐低不可闻，少年的呼吸变得均匀，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尚未褪去的稚气。床榻上的灵汐指尖动了动，仿佛在梦中抓住了什么，眉心的淡金色光点与窗外的月光交相辉映，温柔而坚定。一缕极淡的狐火从她指尖升起，那狐火并非寻常火焰的赤红，而是带着青丘灵狐独有的淡金色，火苗纤细如蚕丝，却散发着温暖而纯净的气息。?
狐火飘向张云鹤的小腹，在他小腹上盘旋片刻，突然化作无数细小的火星，如春雨般渗入他的肌肤。张云鹤在睡梦中轻轻哼唧了一声，眉头微微舒展，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
那些火星在他体内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原本因蛊毒盘踞而有些滞涩的气血变得畅通起来。在他小腹深处，那只潜藏了五年的噬心蛊正蜷缩着，感受到狐火的气息，突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嘶鸣。但狐火并未停歇，它们汇聚成一团小小的火焰，包裹住噬心蛊，火焰的温度不高，却带着一种净化一切邪祟的力量。?
噬心蛊在狐火中剧烈挣扎，试图冲破束缚，可每一次扭动，都会被狐火灼伤，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音细微得只有虫豸才能听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噬心蛊的挣扎越来越弱，身体在狐火的灼烧下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为一缕黑烟，被狐火彻底吞噬。?
当最后一丝邪气被净化，狐火在张云鹤体内盘旋一周，仿佛确认了蛊毒已除，便化作点点金光，顺着他的经脉回到灵汐指尖。灵汐指尖的光芒闪烁了几下，便重新敛去，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红润了些许，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
张云鹤翻了个身，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仿佛在梦中尝到了桂花糕的甜味。他小腹处那股纠缠了五年的隐痛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压在身上的大山被移开，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窗外的月光依旧柔和，透过纸窗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像是为他们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禅房内一片静谧，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诉说着一段因羁绊而延续的温暖故事。?
鸡鸣三遍时，张云鹤猛地睁开眼。
窗外的晨光已透过竹帘缝隙渗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他下意识地按住小腹，那里平坦温热，五年间如影随形的隐痛彻底消散，连带着四肢百骸都透着说不出的轻快。昨夜的梦境还残留在脑海里——漫山遍野的桃花，灵汐举着桂花糕朝他笑，辫子上的红绳在风里飞。
“灵汐？”他撑起身子，转头看向床榻。
女孩仍静静躺着，睫毛在晨光里泛着浅金，脸色却比昨夜红润了数分，唇上也多了点自然的粉。最让他心头一跳的是，她眉心那点淡金光晕并未完全敛去，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藏着颗会呼吸的星子。
“真的……好了？”张云鹤伸手想去探她的鼻息，指尖刚要触到，却见灵汐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初醒时带着点迷蒙，像蒙着水汽的琉璃，看清眼前的人后，瞳孔微微一缩：“云鹤哥哥？”
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却像根羽毛轻轻搔在张云鹤心上。他猛地后退，后脑勺“咚”地撞在墙柱上，疼得龇牙咧嘴，脸颊却腾地红了：“你、你醒了？！”
灵汐眨了眨眼，视线扫过禅房，最后落在他手忙脚乱的模样上，嘴角悄悄弯起：“我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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