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到家,秀娟随便喝了点粥,捞了点自己腌制的咸菜,然后开始收拾了院里的花草。这些花草是秀娟花钱买来的,她格外用心,一株黄腊梅开得正好,一朵朵小黄花香气扑鼻,沁入心脾般的香气令小院里充满着生机。她折了几枝腊梅,找了个旧酒瓶灌上水,把花插好放在客厅的桌上。没过多久,屋里就漫开一股浓烈又干净的香气。
秀娟心想,前世她用过最贵的香氛,也比不上这自然生长的花儿叫人舒坦。大自然送给生命最好的礼物,从来都是它最本真的样子,不是贵价又精致的装扮。她看着客厅简单而纯朴的样子,不由的笑笑,看时间还早,就捅旺炭火,坐在旁边刷起了短剧,看得正入迷。
“秀娟,秀娟!”陈八两在院门外喊,“快来搭把手,又迷上短剧了吧!”
秀娟拉开门,一股冷风扑进来。“咋啦,大呼小叫的?”
她看见陈八两正扶着自行车,车后架上拴着好大一条鱼,惊得叫出声:“哎哟我的妈,这鱼哪儿来的?咋这么大!”
“快,帮我一把,你扶住车,这鱼还蹦跶呢!”陈八两把将近一米长的大鱼从后座抱下来,那鱼猛一挣,从他怀里蹦出去,吓得秀娟直喊:“天呐,这能吃吗?别是个鱼精吧!”
“去去去,哪儿来那么多迷信,短剧看多了洗脑了吧!”陈八两抄起墙根的锄头,照准鱼头一敲,鱼顿时不动了。他又从厨房扯了根铁丝,从鱼鳃穿进去,把鱼挂在院墙里的铁丝上。
秀娟问:“哪来的?这大冬天能有这么大的鱼,真稀奇。”
“唉,今天我兄弟阿呆去河里钓的。”陈八两含含糊糊地答。
秀娟盯着那鱼,越看越疑:“八两,咱家是没啥钱,可违法的事不能干,你听见没?”
“知道知道,嘿嘿,放心吧老婆。还有饭没?”八两把鱼收拾利索,站在院子里瞅着那条几尺长的大鱼,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哎呀,晚上我就喝了点粥。”秀娟转身进厨房系上围裙,先给八两兑了盆热水让他洗手,接着活面擀面条,磕个鸡蛋,扔几棵青菜,又把腌的萝卜干捞一碟滴上香油拌了拌,一会儿就端上桌。
八两洗好坐下,呼噜呼噜吃得喷香:“真香!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秀娟把今天镇长来、后来又去找村长的事说了一遍。
八两撇嘴:“我早说你了,村长那人从来不搞花花肠子。你倒好,一根筋老往镇里跑,可跑这么多回,有一回办成事没?”
“那能怪我吗?镇长换得比翻书还快,这个答应的事,下一个全不认账!再说,三娃子那种人也学坏了,我可听说他手里好几套房产了!”
八两把面汤喝个底朝天,抹抹嘴:“这有啥稀奇?他在镇里待得久,镇长换来换去不还得听他的?他那种人,早晚得出事。你是不知道,他现在邪乎得很,镇宾馆里好几个姑娘都是他弄进去的,日子过得比土皇帝还滋润,快赶上三宫六院了!成天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昨儿看到我喊我老陈,奶奶的,我有那么老吗?以前他可是哥前哥后的喊着,这人地位一变,瞧谁都不是,人五人六的样子。“
“喊你老陈也正常,你还以为你后生哥呢!“秀娟笑道又问:“我听说他收钱收得手软,是不是真的?人家说他随便画个方块就五万块?”
“谁知道?反正没少捞。真不要脸!”八两把碗洗干净,回来挨着炭火盆取暖。
“哎,八两,要不咱也送他五万?”秀娟突然说。
“你脑子进水啦?别说没那么多钱,有也不给那瘪三!什么玩意儿!”
“唉,要是咱家发的不是豆芽是金豆子就好了,我就不用天天为院里淹水发愁了。我也不是真想送钱,就想着他要是能给我画个小洋楼,我倒真有点心动咧。”
八两笑出声:“真有你的!短剧看多了吧,画一画就来套房子?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秀娟捶他:“哪有你这么编排自己老婆的!”
“本来嘛,画个画就要几万块,还真有人信?你说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秀娟又要打,八两笑着躲,一把抓住她的手:“晚上,我也给你画一个,行不?”
秀娟脸一红:“滚一边去!”
两人收拾完,熄了炭火,进屋休息。
八两搂着秀娟,却睡不着。那条鱼其实是他们几个兄弟夜里在河里点炮炸来的。炸鱼违法,八两知道,可架不住阿呆老怂恿,最后还是跟着去了。收获确实不小。
唉,天天看秀娟忙里忙外挣那点辛苦钱,他就总想搞点外快,给这个家攒些积蓄,给柳叶明年开学凑学费。可正路来钱实在太慢。虽说炸鱼犯法,但他心想也不至于多严重,他们趁黑动手,临水镇那帮官老爷这会儿八成还在酒桌歌厅里快活呢。哼,就连三娃子那种货色都前呼后拥的,他陈八两这么灵光的人,凭什么就得苦哈哈地熬?
他扭头看看身边的秀娟,真是个好女人。去年他爹动手术,秀娟一句埋怨没有,直接拉他去银行,把家底全取出来治病。她自己呢,种完地又去卖豆芽,手裂得全是口子也舍不得买支护手霜。唉,都怪自己没本事,让老婆闺女过不上好日子。
八两越想越觉得炸鱼是条来钱的路子,打算跟阿呆合伙干票大的,先把女儿明年的学费挣出来。快过年了,得让全家过个像样的年:给秀娟买件好衣裳,给女儿买她心心念念的发卡,有余钱就添几件家具——客厅的桌椅该换了,加个沙发,卧室里再置个五斗柜,那张破床也得换。然后把屋里粉刷粉刷。要是钱还够,就请小脚的岳母、大哥二哥大姐几家人,一起去镇上最好的饭馆吃顿团圆饭。
八两想着想着,美滋滋地睡着了。夜里,他做了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