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短篇小说 > 灭门:病娇少爷竟和仇人女儿相恋 > 第81章 名字比刀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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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比昨夜的露水更加阴冷,浸透了玄灵卫身上的皂色官服,像一层粘稠的蛛网。

京城刑场旧址,如今是一片被彻底翻开的疮疤,死寂得听不见一声鸟鸣。

沈文昭立于数百亲卫的拱卫之中,面沉如水,眼神里的阴鸷几乎要将潮湿的空气冻结。

他身后的工匠们正用沉重的铁锤敲击着黑石,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试图将这片承载了太多死亡的土地彻底封死。

铁浆在巨大的熔炉中翻滚着刺目的红光,随时准备浇铸而下,将一切可能存在的痕迹,尤其是那块传说中的无字碑,永远埋葬于地底深处。

突然,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打破了沉闷的劳作。

一名工匠的铁镐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他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刨开四周的泥土。

不是石头。

那是一块长条形的木牌,上面似乎刻着字。

他不敢怠慢,立刻捧着木牌呈给监工,监工又惊恐地转交给沈文昭。

沈文昭接过木牌,泥土的腥气混杂着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拂去泥土,看清了上面用指甲或锐器刻下的歪斜字迹:“张小禾,饿死。”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继续挖!”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命令之下,工匠们不敢迟疑,镐头和铁锹很快又碰到了更多的木牌。

一块,十块,数十块……它们像地里长出的畸形根茎,被一一掘出,堆在沈文昭的脚下。

“周氏女,卖身葬父。”“王阿犬,七岁,病死于西境道。”“李三,流放途中,殁。”每一个木牌,都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简单到令人心碎的死法。

它们不是罪状,只是一个个卑微生命消逝的记录。

“大人,这……”一名亲卫低声询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文昭的脸已经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这些东西,这些本该被遗忘的蝼蚁的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它们像无声的嘲讽,控诉着他此刻的徒劳。

他猛地抬脚,狠狠踩在一块木牌上,但那深刻的字迹仿佛烙印一般,依旧清晰。

“烧了!全都给我烧了!”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仿佛要将心底滋生的恐惧一并焚尽,“一根木屑都不许留下!”

亲卫们立刻将所有木牌堆在一起,浇上火油。

火苗“轰”地一声窜起,贪婪地舔舐着那些刻着名字的木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黑烟滚滚,带着一股焦臭,直冲天际。

沈文昭死死盯着那团火焰,直到所有木牌都化为焦炭和灰烬,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火焰熄灭的刹那,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堆黑色的灰烬并没有随风飘散,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起,在空中凝聚成无数只黑色的蝴蝶。

它们逆着风,无声地振翅,越过玄灵卫惊愕的头顶,越过高高的坊墙,如一场沉默的雪,纷纷扬扬地扑向京城的千家万户。

它们精准地钻入门缝,贴上窗棂,落在冰冷的灶台上。

午时,城东德胜巷的老妇人正佝偻着腰扫地。

院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她浑浊的眼睛不经意间瞥见门缝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费力地抽出那半块被烧得焦黑的木片。

木片温热,上面一行字迹却清晰得像是刚用刀刻上去的:“……儿王阿犬,七岁,饿死西境道”。

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老妇人伸出枯树皮般的手,一遍遍抚摸着那行字,仿佛在抚摸自己孩子冰冷的脸颊。

她怔住了,浑浊的老泪决堤而下,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这字……这字……是我当年……是我亲手刻的啊……”

话音未落,隔壁院子里传来一个孩童的哭喊声:“爹!快来看!这是阿奶的名字!”

“我这里也有!是我三叔公的!”

“天哪!这是……这是我那被发配的堂兄!”

一瞬间,仿佛沉寂了百年的水坝轰然崩塌。

整条街巷,乃至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家家户户都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些黑蝶带来的“信物”。

起初是惊愕与恐惧,但当一个又一个名字被认出,恐惧就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悲恸与愤怒。

百姓们不再畏惧,他们自发地将那些木牌残片小心翼翼地供奉在自家门前,点上三炷清香,袅袅的青烟汇聚在一起,仿佛一条通往幽冥的桥。

百里之外的一座荒山中,苏青梨猛地睁开双眼,她扶住身旁一块巨石,急切地对倚杖喘息的林昭说:“哥哥!到了!那些名字……它们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已经到京城了!”

林昭的脸色苍白如纸,一道细微的金纹已经从他的太阳穴蔓延至眼尾,那是生命力过度透支的征兆。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抬眼望向京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了然的低笑:“我早说过,他们烧得掉石头做的碑,却烧不掉刻在人心里的痕迹。火,有时候不是用来毁灭的,是用来传递的。”

未时三刻,京城刑场旧址。

沈文昭正指挥着工匠准备浇铸铁浆,地底深处却突然传来一声沉闷如巨人心跳的巨响。

他脚下的黑石地面猛地一震,一道道蛛网般的细密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些裂缝中竟开始渗出暗红色的光芒。

无数扭曲的、鲜血般的字迹从缝隙中缓缓浮起,悬于半空。

它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组成了一面看不见尽头的血色墙壁。

那上面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名字,一个生辰,一个死忌——竟是百年前那场浩劫中所有被诛连者的名录!

玄灵卫们骇然后退,手中的兵器都在颤抖。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放箭!给我射穿它们!”沈文昭惊怒交加,几乎是嘶吼着下令。

训练有素的弓手立刻弯弓搭箭,一排排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那些浮空的血字。

然而,箭矢毫无阻碍地穿字而过,仿佛射入空气。

那些血字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像是被箭风吹动的蒲公英,瞬间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血色光点,乘着风飘向城中各个坊市。

一名正在茶楼里高谈阔论的年轻书生,忽然看到一片血色光点飘落在他的书卷上,凝聚成三个字:“李三,死于矿难”。

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雷电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父亲临终前曾拉着他的手,反复叮嘱过一个故事:“……记住,你李三叔,是我最好的同窗。他没犯任何罪,只因在朝堂上多说了一句真话,全家就被打为罪奴,流放西山矿场,再无音信……”

书生猛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他捧着那书卷,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哭喊:“他们不是罪奴!他们是守心者啊!”

他的哭声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千层涟漪。

街头巷尾,无数人拾到了那些承载着家族隐秘伤痛的名字,被强行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哭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整座京城仿佛都在这一刻为百年前的亡魂恸哭。

暮色四合,京城高大的城门早已紧闭,城墙上站满了如临大敌的兵士。

林昭拄着手杖,在苏青棠和苏青梨的搀扶下,终于抵达了京郊。

他看到的,不是一座死城,而是城墙下黑压压的人群。

百姓们自发地聚集在这里,他们手中没有武器,只举着那些焦黑的木牌和新写的名牌,口中齐声低诵着,声音不大,却汇成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你记得谁,碑就写谁。你记得谁,碑就写谁……”

苏青棠走到人群前方,靠在一棵老槐树下,缓缓坐倒。

她看着城墙,又看了看林昭,她伸出苍白的指尖,按在脚下的土地上,一缕微弱却纯净的金色光芒自她指尖亮起,那是她体内最后一丝净化之术。

她将其毫无保留地注入了京城的地脉之中。

刹那间,城内地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金光在地脉中飞速流转,像一张巨大的网,连接了十二个节点。

紧接着,城东、城西、南城旧狱、北坊屠场……十二处早已废弃的旧刑场遗址之上,地面同时轻微震动,一道道由光芒构成的、残破的石碑虚影,冲天而起。

苏青梨感受着地脉的共鸣,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哥哥……是十二墓……它们都醒了。它们在说……它们不怕了。”

林昭望着那扇紧闭的、仿佛能隔绝一切的厚重城门,眼神幽深,他轻声说:“他们怕的,从来不是鬼。他们怕的,是活人开始记起,并且大声说话。”

夜半,玄灵卫衙门,死一般寂静。

沈文昭独自坐在昏暗的灯火下,桌案上堆满了关于今日城中异动的紧急卷宗。

他烦躁地拿起一份空白的卷宗,准备拟写奏折,却骇然发现,那洁白的纸面上,竟有朱砂色的字迹,凭空浮现,一笔一划,如同有人握着无形的笔在书写。

“沈母,安氏,元和三十七年,判七岁童以‘妖言惑众’罪,活埋于西井。”

沈文昭浑身剧颤,如同被冰水浇头,他猛地将卷宗狠狠摔在地上,歇斯底里地低吼:“不可能!胡说八道!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早就该被忘了!所有人都该忘了!”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烛火狂舞。

一片没有任何字迹的焦黑木牌,打着旋儿从敞开的窗户飘了进来,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那块空白的木牌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娟秀却冰冷的小字:

“你娘记得,你只是不敢问。”

他眼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全身力气被瞬间抽空,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腰间佩戴的、象征着权力和秩序的玄灵卫指挥使印信,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清脆而刺耳。

而此刻的城外,地脉节点之上,林昭拄杖而立,夜风吹动着他的衣摆。

他感受着城中那股由恐惧、悲伤、愤怒和记忆交织而成的庞大力量,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这座沉睡又苏醒的城市宣告:

“破惧的第一步——就是让他们知道,那些你以为已经忘了,却始终忘不掉的,才是真的。”

城中的哭声渐渐平息,但一种比哭声更沉重、更坚决的情绪正在酝酿。

死寂笼罩着京城,仿佛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风声里,似乎夹杂着无数亡魂的低语,也裹挟着无数活人的决心。

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等待着一个宣泄的出口。

天,就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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