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短篇小说 > 灭门:病娇少爷竟和仇人女儿相恋 > 第82章 言字落地,碑自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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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抹残月隐入云层,天与地的界限化作一片混沌的铅灰。

京城像是浸在一潭死水里,冰冷,沉寂。

然而,就在这最深沉的黑暗中,十二处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刑场旧址上,某种东西正从地底渗出。

那不是光,也不是雾,而是一种比记忆更古老的寒意。

虚影,十二座残破的石碑虚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在冻土之上,碑身上的裂纹如同凝固的闪电。

没有人敲锣,没有官府通告,但紧闭的门扉一扇扇开启。

一道道黑影从陋巷与朱门中走出,他们衣衫各异,面容枯槁,唯一的共同点是手中紧攥的无字木牌,以及眼中那份压抑了数代人、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死寂。

他们不召而至,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潮汐牵引,汇聚向那十二座鬼魅般的虚碑。

人群沉默得可怕,只有风刮过木牌边缘,发出呜呜的悲鸣。

一个伛偻的老农颤巍巍地走到一座虚碑前,那碑影离地三尺,虚浮不定,仿佛随时会消散。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碑面,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嘶哑如破锣的声音:“我爹……叫赵五,三十年前……就因为跟邻居说了一句‘这税太重,活不了人’,夜里被巡街的玄灵卫听到,第二天……就被割了舌头,丢在乱葬岗……”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虚无的碑影猛地金光一闪!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厚重。

老农脚下的土地似乎轻轻一震,碑面上,两个古朴的篆字凭空出现,笔锋如刀刻斧凿——赵五。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这一点金光像是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引爆了积压的情绪。

一个披着破旧布衣的妇人猛地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哭喊:“我夫陈九!他带头抗税,被当众斩首!他们抄了我的家,抢了我的粮,说他是乱民!可他临死前还在喊,‘你们可以杀了我,但后人会记得’!他叫陈九!”

虚碑再次亮起,光芒比之前更盛。

妇人身前的那座碑上,清晰地浮现出“陈九”二字。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虚碑,他们不再迟疑,不再恐惧。

“我儿李四,作诗讽刺时政,被判大不敬,死于杖下!”

“我姐张氏,因拒缴人头税,被活活逼死!”

“我爷爷……”

角落里,苏青梨半边身子伏在地上,残缺的手掌紧贴着冰冷的泥土。

她能感受到地底深处那股磅礴而悲怆的力量正在被唤醒,正与这些声音产生共鸣。

她仰头,对身旁气息微弱的苏青棠喃喃低语:“哥哥……我明白了……它要听,它要人亲口说出来……那些被强行抹掉的名字,要靠活着的人,一笔一划地喊出来……它才能真正地活过来。”

辰时,天光大亮。

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踏破了黎明的寂静。

一队队身着玄黑铁甲、面戴狰狞鬼首面具的玄灵卫如潮水般涌来,将十二处刑场遗址团团围住。

为首的指挥使沈文昭脸色铁青,他没想到一夜之间,京城竟会发生如此诡异的民乱。

“冥顽不灵!”他抽出腰间令旗,声色俱厉,“结阵!凡冲撞法场、妖言惑众者,格杀勿论!”

然而,他的命令没有得到执行。

因为那些百姓没有冲击,没有逃跑。

他们自发地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围着那十二座越来越凝实的石碑,组成了一个个巨大的人环。

他们不再是单个的哭诉者,而是化作了一堵血肉筑成的高墙。

“王大!”“孙二麻子!”“刘秀才!”“周屠户!”

他们齐声高呼着亲人的姓名,声音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

每喊出一个名字,地底的虚碑便亮起一分,碑身上的名字也多添一个。

那金光不再是零星闪烁,而是连成一片,如地火燎原。

沈文昭眼中杀机暴涨,正欲强行下令射杀,目光却猛地凝固在正中央那座最高大的主碑上。

就在刚才,一片金光闪过,一行小字赫然出现在无数名字之中——“沈氏,判冤七十二案,掩罪三十载”。

那是他母亲的名字。

那个在他记忆中温柔贤淑、慈悲为怀的母亲,那个被誉为京城第一善人的母亲!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手中的玄铁令旗发出一声脆响,竟从中断裂开来。

不远处的一座高台上,林昭拄着那根不起眼的老驼遗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金色的神秘纹路自他眼角蔓延开,几乎覆盖了半张脸,他却笑得极轻,轻得像一声叹息:“他们怕的不是碑,从来都不是。他们怕的,是这句话——我记住你了。”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亦是阴魂最惧的时刻。

苏青棠盘膝而坐,面色已近乎透明。

他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神魂之力,双手结印,一道柔和却无比浩瀚的净化术光晕冲天而起,精准地分裂成十二道,笼罩住十二处遗址。

光晕之下,百姓们只觉心中多年的沉郁之气为之一清,喊出的声音愈发洪亮。

与此同时,苏青梨猛地将自己那只残缺的手掌更深地按入泥土之中,地脉的震颤通过她的手臂,与她的心跳合而为一。

双生异能,在此刻终于彻底融合——净化与共鸣,天空与大地,在此交汇!

刹那间,万民之声不再是单纯的音波,它们被净化,被增幅,被苏青梨引动的地脉尽数吸入。

那股由无尽悲愿与不屈记忆汇成的洪流,沿着京城地下的龙脉疯狂奔涌,最终冲向了百里之外,那座无人知晓的无名碑本体!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的巨响,不是在耳边,而是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开。

无名碑本体之上,金光暴涨,冲破云霄。

京城上空,那些刚刚被万民念出的名字,竟一个不落地被投映出来,化作一条璀璨的星河,倒悬于天际,将整座京城照得亮如白昼。

林昭身形一晃,拄着拐杖,单膝跪倒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却依旧抬着头,望着天际那片由名字组成的星河,喃喃道:“看到了吗……碑自书名……从来不是靠什么通天彻地的术法,是靠人……靠人还敢说。”

未时,风云突变。

天边飞来数十道剑光,落在场中,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清玄门大长老。

他看着那十二座几乎完全凝实的石碑,以及天空中倒悬的名字星河,眼中怒火喷薄。

“竖子林昭!竟敢动摇国本,蛊惑人心!众弟子,布逆血咒,封绝此碑!”

然而,他的咒术甚至没能开始。

那成千上万的百姓见有外敌,只是将手臂挽得更紧,将亲人的名字喊得更响。

那声浪凝结成一道无形的墙,清玄门弟子们催动的咒力刚一靠近,就被这股磅礴的民怨与记忆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大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拂尘一指林昭:“你……你这魔头!”

林昭咳出一口血,却笑了。

他用尽力气,抬起手,遥遥指向清玄门大长老身后的宗门牌坊虚影,那里刻着两个古朴大字——“守正”。

“大长老,”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您祖师立派之时,碑上刻的‘守正’二字,是为了守护天下公理。可您还记得,第一个被清玄门以‘邪术惑心’之名镇压,烧毁了所有著作的,是哪个因言获罪的读书人吗?他的名字,可还记在你们的宗卷里?”

大长老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脑中轰然一响,想起了一段被尘封的门派秘辛。

他手中的拂尘无力地垂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光亮即将被黑暗吞噬。

第十二块虚碑终于彻底凝实。

与其它十一块不同,这块碑上,一个名字也没有。

但当人们望向它时,却能在光滑如镜的碑面上,看到万千张模糊而痛苦的人脸一闪而过——那些都是被彻底抹去,连一个能为他们呼喊名字的后人都没有留下的冤魂。

风起了,吹动了满地的尘埃。

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字木牌,悠悠飘荡,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林昭早已伸至极限的手中。

木牌上,缓缓浮现出三个血色的小字:“你该歇了。”

林昭看着那块碑,又看看手中的木牌,紧绷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懈。

他眼中的金色纹路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人向后倒去。

在他倒地的瞬间,手中那根陪伴他多年的老驼遗杖,竟“嗡”的一声化作一道纯粹的金光,没入他脚下的大地深处,消失不见。

苏青棠挣扎着爬到他身边,伏在他胸口,泪水滴落:“哥哥……碑把他们的名字都写上了……可你,为什么没有写上你自己的……”

远方天际,代表着第十二个任务的光斑悄然熄灭,而新的任务指令,却迟迟没有出现。

天地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仿佛一个巨大的心跳,在落下与再次鼓动之间,停顿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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