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风浪止息。
田枣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汗涔涔,脱了力,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她蜷缩在温暖的锦被里,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渐渐平复,听着身边另一个沉稳的呼吸。屈辱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她猛地想起那叠钱,那用自己换来的“希望”。
一股力量不知从何而生,她挣扎着坐起身,也顾不上散乱的头发和暴露在微凉空气中的肩头,伸手就去抓桌上那叠淡绿色的纸币。
指尖触碰到那微糙的纸面时,心里才仿佛有了一点着落。
“这是……雪茹答应给你的?”白天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看着那厚厚一沓钱,心里咂舌,这败家娘们,出手真够阔绰,一千块,够寻常人家娶几房媳妇了。
田枣的动作瞬间僵住,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猛地转过身,将那叠钱紧紧攥在胸前,警惕地瞪着白天罡,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决:“这是雪茹姐答应我的!是我的!”她的眼神像护食的小兽,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夺走这唯一的“战利品”。
白天罡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哑然失笑,摆了摆手:“啧,紧张什么?我没说要收回。”他放松地靠在床头,目光扫过田枣紧握钱的手,“就是好奇,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家里有急?谁病了?”他的语气放缓,带着点随意的关切。
田枣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但攥着钱的手并未放松,低声道:“赎人。煤核他姐,春喜姐……在那种地方。我得把她赎出来。”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
“煤核?”白天罡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这名字……听着就像个苦情剧男主角。
赎他姐?
这关系……
他心头掠过一丝极其轻微的不快,像被羽毛搔了一下。
“嗯,”
田枣没察觉他细微的情绪变化,提起春喜,语气里多了些温度,“煤核是我认下的弟弟,春喜姐是他亲姐姐。春喜姐……是好人,当年要不是为了给家里爹妈治病,她也不会……”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抿紧了唇。
原来只是认下的弟弟。白天罡心里那点芥蒂瞬间消散。既然是这种关系,而且……他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这钱,根本没必要花!
他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平易近人些:“田枣,”他顿了一下,“我也跟着雪茹叫你枣儿吧。”他斟酌着词句,“你听我说,这钱……其实不用拿去赎春喜了。”
田枣猛地抬头,眼睛瞬间瞪圆了,里面刚刚熄灭的怒火又腾地燃起,还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失望。
她攥着钱的手背青筋都微微凸起:“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这是我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春喜姐,我赎定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街头巷尾吵架时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儿。
白天罡被她这炮仗似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连忙抬手虚按了一下:“哎,别急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成不成?你这性子也太急了点。”他看着田枣依旧气鼓鼓的脸,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笃定的、传递内幕消息的神秘感,“
我有个关系很亲的叔叔,在……嗯,里面做事。昨儿个去拜会他,正好听到点风声。”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事关重大的氛围.
“上面……马上就要下文件了!要彻底清理那些脏地方,把里面受苦的姐妹都救出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啊,你完全不用花这个冤枉钱。不出这个月,春喜姐准能堂堂正正地走出来,一分钱都不用花!”
田枣整个人都懵了。她像被施了定身法,直愣愣地看着白天罡,嘴巴微张,眼神一片茫然,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你……你说真的?”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
白天罡耸耸肩,表情坦荡又带着点“自己人”的亲昵:“你看,咱俩都这关系了,我骗你做什么?骗你对我有啥好处?最迟月底,你就能看到结果!不过,”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事儿现在还是机密,可不敢往外传!万一走漏了风声,让那些坏种提前得了信儿,把人藏起来或者弄出点别的幺蛾子,那可就真耽误大事了!你懂的吧?”
“机密”二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田枣心中某扇紧闭的门。“关系不一样了……不会跟你说……”白天罡的话在她耳边反复回响。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
这男人……他信她!
他把这种要命的事都告诉了她!把她当成自己人!再想想铁蛋……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事事都瞒着她、防着她、嫌她莽撞粗鄙的男人……
高下立判!
一种混杂着委屈、释然和奇异暖流的感觉冲刷着她,堵在心口那块沉甸甸的、名为“交易”的巨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那……”田枣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赎春喜的钱不用花了?那她这一夜……算什么?她低头看着手里这叠沉重的纸币,第一次觉得它们如此烫手。可就这么还回去?她不甘心!她付出了代价,这钱就是她的!
“那我把这钱……分给我那些没爹没娘的弟弟妹妹们,总可以吧?”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看向白天罡,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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