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枣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回家?收拾东西?过门?这几个词像沉重的烙印,烫得她心头发慌。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认命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行吧,姐。”
“那我送送你。”白天罡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田枣下意识地拒绝,话一出口才意识到称呼的尴尬。
叫“哥”?
不合适。
叫名字?她甚至不知道他全名!
窘迫瞬间爬上脸颊。
“白天罡,”他适时地开口解围,语气温和,“叫我天罡,或者哥,都行。”
“……天罡哥,”田枣选了个折中的称呼,依旧低着头,“真不用送。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此刻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暖阁,逃离身边这两个人,找个没人的地方舔舐伤口。
白天罡的目光落在她露在被子外、光洁却微微发颤的小腿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田枣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脸腾地红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强撑着硬气道:“看什么看!我从小打架打到大的,这点……这点伤算什么!”
说罢,
她忍着身体深处传来的酸痛和不适,猛地掀开被子,抓起桌上那堆属于自己的、带着汗味和屈辱印记的旧衣裳,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
动作间牵扯到痛处,她死死咬住牙关,没吭一声。
胡乱穿好衣服,也顾不上是否整齐,田枣逃也似的就要往门口冲。
然而,脚刚一沾地,迈出第一步,一股强烈的酸软和刺痛就从腿根处猛地窜上来,
让她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晃,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
“小心!”白天罡眼疾手快,伸手就要去扶。
田枣却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自己站稳了。
她背对着两人,脖颈都羞得通红,梗着脖子,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声音又急又快,带着强行挽尊的倔强:“没……没经验!走猛了!没事!”话音未落,人已经拉开房门,像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消失在门外尚未褪尽的夜色里,只留下那扇门吱呀作响。
白天罡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无奈地收回手,摇了摇头。他转过身,正想对陈雪茹说点什么,却见她坐在床沿,一手支着下巴,眉头微蹙,眼神里没了方才的温婉从容,反而透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和隐隐的不安。
“怎么了这是?”白天罡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陈雪茹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算计落空后的微恼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我有点担心……后面怕是拿不住田枣这丫头了。”
“嗯?”白天罡不解。
“你是不知道,”陈雪茹压低了声音,“这丫头,心里头一直装着个人呢!青梅竹马,叫铁蛋的。前些日子闹翻了,吵得那叫一个凶,说什么老死不相往来。我就是瞅准了这个空子,她正在气头上,脑子一热,才说动了她。”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可我看得出来,这丫头对那铁蛋……情分深着呢!今天这事儿,她多半是一时冲动,钻了牛角尖。本来我想着,这一千块钱给出去了,她花了,
无论是赎人还是安顿那些小崽子,钱一出手,她就跟我、跟咱们家绑死了。我有的是法子让她安心待着。可这钱……”她看向空空如也的桌面,“她没花!还在她手里攥着!这变数就大了!”
陈雪茹的忧虑清晰起来:“田枣是个顺毛驴,性子烈得很,认死理。现在她心里指不定怎么翻江倒海,觉得自己亏大了。要是等那股子冲动劲儿彻底过去,再想起铁蛋的好,又或者春喜真被官家救了,她没了后顾之忧……以她的性子,觉得自己‘自由’了,保不齐就敢直接跑了!虽说进了门,按老礼儿她生是我白家的人,可这新社会了,她真豁出去不要脸面,铁了心要跑,谁还真能把她绑回来不成?到时候闹起来,咱们脸上也不好看。”她越想越觉得失策,眉头锁得更紧。
白天罡听完,脸上却不见半分忧色,反而露出一抹洞悉一切的了然笑意,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陈雪茹的手背:“我当是什么大事。就这?简单。”
陈雪茹狐疑地看着他:“简单?”
“你呀,聪明一世,这会儿钻牛角尖了。”白天罡语气轻松,“你想想,就算春喜月底被放出来了,她住哪儿?现成的房子能从天上掉下来?租房子要不要钱?置
办锅碗瓢盆、铺盖被褥要不要钱?柴米油盐要不要钱?她那身子骨,在那种地方熬了这些年,出来不得好好调养调养?抓药看病要不要钱?”
他一连串的反问,像拨云见日,让陈雪茹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