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谷望着他眼底的红血丝——那是昨夜冲进火场时被浓烟熏的。他反手握住封岩的手,腕间的同命蛊突然发烫,烫得像要烧起来。
“我信。”
话音未落,偏殿的门突然被撞开。墨渊长老的弟子举着剑冲进来,眼里淌着血泪:“圣子!您不能被魔主蛊惑!我亲眼看见他进了藏经阁!”
封岩的魔气瞬间暴涨,银刃出鞘:“找死!”
“住手!”怀谷挡在两人中间,金光将偏殿笼罩,“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动他!”
就在这时,广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惨叫。三人同时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人群中窜出,手里拎着颗血淋淋的头颅——是魔族派来的使者。
“魔族屠我长老,伤我幼童!”黑影的声音穿透灵力,响彻天阙,“此仇不共戴天!”
人群彻底沸腾了。神族修士举着法器冲向偏殿,魔族的使者团也拔出了刀,刚刚缓和的局势,瞬间被逼到了悬崖边。
混乱中,怀谷拽着封岩冲出偏殿。金光与魔气交织成一道屏障,却挡不住汹涌的人潮。封岩的后背被法器划伤,黑色的血滴在白玉台阶上,像绽开的曼陀罗。
“往哪走?”封岩喘着气,银刃上的魔气越来越弱。
怀谷突然拽着他拐进一条密道——是天阙通往禁书库的路。禁书库里藏着神族最古老的典籍,或许能找到蚀骨刃的来历。
密道尽头,禁书库的大门虚掩着。怀谷推开门,却在看清里面的景象时,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墨渊长老的尸体被吊在房梁上,胸口插着的不是魔刃,是怀谷的本命玉匕。而在尸体脚下,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小修士,正是昨夜被封岩救下的那个幼童。
“是……是圣子让我做的。”幼童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杀了长老,嫁祸给魔主,就能阻止结盟……”
封岩猛地转头看向怀谷,眼底的信任寸寸碎裂:“是你?”
怀谷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痛得说不出话。他的玉匕早在半月前就已遗失,此刻却出现在这里——有人在处心积虑地让他们反目。
“不是我!”
“不是你?”封岩的魔气骤然失控,银刃直指怀谷的咽喉,“那你的玉匕怎么会在这里?这孩子怎么会指认你?!”
禁书库的门再次被推开,神族和魔族的人涌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所有人都愣住了。
“圣子……真的是你?”
“魔主和圣子反目了?”
怀谷看着封岩眼底的痛苦与愤怒,忽然笑了。他抬手握住封岩的银刃,任由刀尖刺破掌心,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
“是我。”他轻声道,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是我杀了墨渊长老,是我想毁了结盟。”
封岩的瞳孔骤然收缩:“怀谷,你疯了?!”
“我没疯。”怀谷望着涌进来的人群,忽然将银刃往自己胸口送了半寸,“现在,你们信了吗?”
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月白长衫。封岩眼睁睁看着他自伤,却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同命蛊在腕间疯狂发烫,烫得像要钻进骨血里。封岩这才明白,怀谷是在用自己的命,来保他——只要神族认定是圣子背叛,就不会再迁怒于魔族。
“赵怀谷!”封岩的声音嘶哑,眼眶通红,“你他妈混蛋!”
怀谷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咳了口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只听到封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像头濒死的野兽。
禁书库外,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一场暴雨。这场刚刚萌芽的和平,终究还是被鲜血染成了血色。
怀谷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温热的泉水里。水汽氤氲中,封岩的侧脸近在咫尺,正用灵力小心翼翼地探查他的伤口,指尖的颤抖藏都藏不住。
“醒了?”封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底布满血丝,“感觉怎么样?”
泉水带着淡淡的硫磺味,是能净化魔气的温泉。怀谷动了动手指,胸口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那一刀虽未及心,却震碎了他三根肋骨,灵力运转时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你不该带我走的。”怀谷的声音很轻,“留在天阙,至少能稳住局面。”
“稳个屁!”封岩猛地别过头,耳根却红了,“你当我看不出你是在替人顶罪?那孩子眼神闪烁,分明是被人下了咒;你的玉匕半月前就遗失了,怎么可能杀得了墨渊?”
怀谷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原来魔主也有不傻的时候。”
“少废话。”封岩往温泉里丢了颗疗伤的丹药,药香瞬间散开,“说吧,你怀疑谁?”
“玄尘的残部。”怀谷的眼神沉了下来,“他们一直不满结盟,而那个黑影的身法,像极了净莲宗的‘踏雪无痕’。”
封岩的拳头猛地攥紧,温泉水被魔气搅得翻涌起来:“又是这群杂碎!当年桃花村的账还没算,现在又敢在天阙兴风作浪!”
“不止。”怀谷摇摇头,“蚀骨刃的怨气里,混着一丝极淡的天道之力,绝非普通魔族或神族能驾驭。这背后,恐怕还有更厉害的角色。”
话音刚落,温泉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封岩瞬间将怀谷护在身后,银刃出鞘的瞬间,一道黑影已破帘而入——正是昨夜在广场上斩杀魔族使者的那人。
“圣子,魔主,别来无恙。”黑影的声音经过伪装,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泡温泉。”
封岩的魔气骤然暴涨:“是你!”
“是我,也不是我。”黑影轻笑一声,身形忽然化作无数只黑色的蝴蝶,“我只是个信使。主上让我带句话——三日之后,天阙之巅,了结一切恩怨。”
蝴蝶散去时,一枚黑色的令牌落在泉边,上面刻着个扭曲的“道”字。
怀谷捡起令牌,指尖触到令牌的瞬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金色的血液染红了温泉水。
“怀谷!”封岩连忙扶住他,却发现他的灵力正在疯狂溃散,胸口的伤口处竟渗出黑色的丝线——是蚀骨刃的余毒,被这令牌引动了!
“这令牌……有问题。”怀谷的视线渐渐模糊,“是‘噬道符’……专门吞噬修士道心的邪术……”
封岩的瞳孔骤然收缩。噬道符是上古禁术,据说早已随玄天道人一同葬入了无妄谷。难道……玄尘背后的人,是那个传说中早已坐化的老怪物?
他抱紧怀谷,魔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对方体内,试图压制那黑色的丝线。可噬道符的力量太过诡异,竟顺着魔气反噬到他身上,腕间的同命蛊突然剧烈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拳。
“封岩……”怀谷抓住他的手,眼神却异常清明,“三日之后,我要去天阙之巅。”
“你疯了?”封岩怒道,“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必须去。”怀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老怪物想借我的道心复活,我若不去,他会血洗天阙,再屠魔渊。”
他看着封岩,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其实……当年在焚心崖,我看到的幻境,不是你被绑在祭台上,是我们俩一起站在那里,被所有人追杀。”
封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那时我就想,”怀谷的声音越来越轻,“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能和你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闭嘴!”封岩怒吼,眼眶却红了,“谁要跟你死在一起?我还没喝够江南的桃花酒!”
怀谷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像要溢出来。温泉水渐渐冷却,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们的时间,只剩下三天。
封岩抱着怀谷从温泉里出来,小心翼翼地替他裹上外衣。他低头,在怀谷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动作虔诚得像在朝拜信仰。
“三日之后,我陪你去。”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要生一起生,要死……老子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