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戴华空着的那只手，缓缓伸进了自己上衣的内侧口袋。
这个动作，比他往前一步更具威胁性。
“你要干什么！把手拿出来！”刘局长厉声喝道，手指已经搭上了扳机。
赵启明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他觉得戴华死定了，竟然敢当着警察的面掏东西，这不就是找死吗？
然而，戴华掏出来的，不是武器。
那是一份折叠起来的公文纸。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戴华手腕一抖，“啪”的一声，将那份文件完全展开。
鲜红的抬头，黑色的宋体字，以及下方那个刺目的、圆形的红色印章，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刘局长的瞳孔里。
戴华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把文件举到了刘局长面前。
那动作里没有丝毫请求或解释的意味，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刘局长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文件上。
冷汗，瞬间就从刘局长的额角渗了出来。他握着枪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独立调查权……无条件配合……
这八个字，像山一样压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那身冰冷的煞气从何而来。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启明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不是过江龙，这是从天而降的钦差。
赵启明还在他身后狂叫：“老刘！你他妈愣着干什么！开枪啊！打死他！出了事我担着！”
刘局长此刻只想把赵启明的嘴堵上。
你担着？你担得起吗？
他猛地回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瞪着赵启明，然后，在赵启明难以置信的注视下，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自己举起的枪，放了下去。
后，赵启明还在不知死活地咒骂：“姓刘的！你他妈是聋了还是瞎了！他妈的怂包！软蛋！老子回去就让我爸扒了你的皮！”
扒了我的皮？
刘局长心底涌上一股冰冷的怒火，不是对赵启明，而是对自己。他差点就被这个蠢货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赵启明，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把他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两名警察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这戏剧性的转变。
“没听见吗！”刘局长咆哮起来，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还有那两个！武器全部给我缴了！谁敢反抗，按妨碍公务处理！”
这次，警察们不再犹豫。
他们瞬间明白了局长的意图。眼前这个叫戴华的年轻人，身份绝对不简单，那份文件，就是催命符。
两名警察扑向赵启明的同伙。那两人本就心虚，被枪指着腿肚子都在打颤，此刻见警察动真格的，哪还敢反抗，手里的铁棍“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乖乖举起了手。
而另一边，赵启明还在疯狂挣扎。
“你们干什么！反了天了！我是赵启明！我爸是赵……”
他的话没能说完。
刘局长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旁边一台机器上满是油污的破布，看也不看，狠狠塞进了赵启明大张的嘴里。
“呜——呜呜——！”
咒骂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呜咽，赵启明那张肿胀的脸因为愤怒和窒息涨成了猪肝色，眼珠子瞪得快要脱出眼眶。
世界，总算清净了。
刘局长粗重地喘了几口气，仿佛刚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没再看赵启明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团令人厌恶的垃圾。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冷汗浸湿的衣领，重新转向戴华。
这一次，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双脚“啪”地一声并拢，抬起右手，对着戴华，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礼。
“报告戴华同志！市公安局局长刘峰向您报到！刚才情况不明，多有冒犯，请您指示！市局将无条件配合您的一切调查工作！”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不仅是说给戴华听，更是说给他手下所有警员听，让他们立刻认清眼前的形势。
戴华的眼神依旧冷漠。
他既没有回礼，也没有客套。他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那份文件，慢条斯理地将其重新折好，塞回了上衣内袋。
那个动作，仿佛在宣告，这件事，到此为止，下一章，开始了。
他的目光越过刘峰的肩膀，投向了不远处的吉普车。
“第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立刻派人清出一条路，让我的同志开车。车上是纪委的同志，重伤，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卫生所，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刘峰心头一凛。
也是纪委的同志！
他立刻回头，对着一名手下大吼：“听见没有！去！把门口那些看热闹的都给我赶走！清出一条道让车过去！快！”
那名警察如蒙大赦，立刻跑去执行命令。
戴华的目光随即转回，像两把冰冷的探照灯，落在了被死死按住的赵启明三人身上。
“第二，”他抬起手，用下巴指了指那三个面如死灰的家伙，“以这份文件赋予我的独立调查权，我命令你，将这三人，作为本案重要犯罪嫌疑人，立即逮捕。”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赵启明的心里。
“带回市局，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审问。等我处理完伤员的事情，会亲自过去。”
刘峰的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亲自审问。
他完全明白了，这位钦差大人，根本不信任地方上的任何人。
这案子，水深不见底。
“是！保证完成任务！”刘峰再次立正，然后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过他带来的警察。
“铐起来！带走！”
命令下达，警察们再无半分迟疑。
冰冷的金属手铐，在昏暗楼道里闪着森然的光。
之前还用枪口指着戴华的警察，此刻走到了赵启明的面前。
赵启明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他拼命摇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哀求，他看着刘峰，这个几分钟前还被他呼来喝去的“老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