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板，”李槐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你知不知道，六折是多少钱？”
“我当然知道。”刘腾一脸坦然，甚至还帮他算起了账，“这批金子按市价大概三百万上下。六折就是一百八十万。现金，一次结清。”
一百八十万！
这个数字让那几个混混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了杀气，只剩下赤裸裸的对金钱的渴望。
李槐沉默了。
他陷入剧烈的天人交战。
杀了刘腾，一了百了。但是，就像刘腾说的，这批货就真要砸在手里发霉了。一百八十万的现金就会变成一堆随时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废金属。
不杀他，跟他交易。可这个男人太神秘太危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人看不透的邪气。跟他做生意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看着刘腾那张平静到近乎傲慢的脸，又低头看了看那箱能改变一切的黄金。
手下们灼热的呼吸像一团团黏腻的火焰，舔舐着李槐的后颈。
他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那几双眼睛里燃烧的东西。那是贪婪，是压抑不住的欲望，是通往一步登天的捷径。
一百八十万。
现金。
这个数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冲撞，像一头被囚禁的猛兽。
杀了刘腾，他能得到什么？一箱随时会引来杀身之祸的金子，和一群心怀怨恨的兄弟。这批货，周家的人在找，道上的仇家在盯，条子也在闻风而动。没有刘腾这个“外地凯子”，它就是个催命符。
可留下刘腾，就等于把刀柄递到这个陌生人手里。他的一切都被这个男人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感觉就像赤身裸体站在雪地里，每一寸皮肤都被冷风刮得生疼。
李槐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他抬起眼，重新对上刘腾的视线。
那双眼睛平静得可怕，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到波澜也探不到深度。李槐从里面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从容。
妈的。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财富的渴望压倒了那头名为“警惕”的野兽。
“好。”
一个字从李槐牙缝里挤出来，又干又硬。
他看到身后的兄弟们肩膀明显松弛下来。阿勇那张紧绷的脸也瞬间舒展，眼里的红光更盛。
李槐心底一阵冰冷。他知道从开口这一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兄弟们的心已经飞到了那一百八十万上。他要是敢反悔，第一个要他命的可能就是他最信任的阿勇。
他必须做这笔生意。
但他必须用自己的方式来做。
“不过，我有个条件。”李槐向前探了探身子，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钱，我要先看到。一百八十万现金，一分都不能少。我要亲眼看到，确认无误。”
刘腾眉毛都没动一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李槐继续加码，声音阴冷：“而且时间地点都得由我来定。什么时候交易在哪儿交易我说了算。”
这话说完，隔间里的空气再次凝固。
阿勇和其他几个混混都愣住了，没想到老大会提出这么霸道的要求。这已经不是交易了，这几乎是在明抢。先看钱再定地点，等于把所有主动权都抓在自己手里，把对方的命门捏得死死的。
只要钱一露面，这里就是他们的主场。到时候是杀是剐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阿勇的眼神亮了，他看向李槐的目光里重新燃起敬佩。老大还是那个老大，够狠够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刘腾身上。
这一次他们等着看这个外地人怎么拒绝怎么暴怒。
然而刘腾只是笑了。
他甚至没思考就那么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可以。”
就这么简单？
李槐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全堵在喉咙里。他预想过刘腾的各种反应：讨价还价、愤怒离场甚至破口大骂。
唯独没想过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这么……轻松。
就好像李槐提出的不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陷阱，而只是问他晚饭想吃米饭还是面条一样随意。
一种强烈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李槐的心脏。
事情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刘老板果然爽快。”李槐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那就明天中午十二点。至于地点……”
“地点先不急。”刘腾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姿态闲适得像在自家客厅。
“李老板的条件我都答应。不过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再追加一个条款你看怎么样？”
李槐眯起了眼睛。
“你说。”
刘腾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明天验资我本人不会到场。”
什么？
李槐猛地坐直了身体。
刘腾仿佛没看到他震惊的表情继续慢悠悠说：“我会让我的人带一百八十万现金准时到你指定的任何地方。你们可以验钱怎么验都行。验完了你们把货给我的人。他把货带走确认无误后会通知我。然后我再告诉你我在哪里等你。”
他顿了顿看着李槐已经完全呆滞的脸补充道：“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谈谈后续的合作。你看这样是不是更显公平？你拿到了钱我拿到了货皆大欢喜。”
隔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阿勇和其他混混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送钱的人和老板分开？老大还不亲自来？
这……这不是把脑袋往他们刀口上送吗？只要他们拿到钱控制住那个送钱的倒霉蛋这个姓刘的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他们宰割？
李槐的后背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安的源头是什么了。
刘腾根本不怕他的陷阱。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在第五层而他还停留在第一层沾沾自喜。
刘腾的这个“追加条款”看似愚蠢看似将自己置于险地实际上却是一招绝杀。
它彻底瓦解了李槐“黑吃黑”的计划。
因为刘腾把“钱”和“他自己”分开了。
李槐可以抢钱可以杀掉那个送钱的人但是抓不到刘腾。只要抓不到刘腾本人这批金子背后的麻烦就永远解决不了。那些关于“九龙周氏”的秘密这个男人知道多少？他背后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