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明白了。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
“我说，我全都说！”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喊道，“我知道赵启明的一个秘密仓库！就在奉城郊区！里面有……有他的账本！还有……还有他跟外面人联系的电台！”
为了活命，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那个他曾经愿意为之牺牲一切的主人。
戴华的指尖微微一顿。
电台？
这可比一个简单的贪腐案要有意思多了。
他将烟塞回烟盒，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活命而摇尾乞怜的“恶犬”，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很好。”
“等杜局来了，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说得好，说得清楚，我保你一条活路。”
楼梯上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杜兆国赶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一队精锐，个个神情肃穆，腰间的枪套鼓鼓囊囊。
杜兆国的目光瞬间扫过整个房间。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戴华身上。
戴华还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姿态放松，仿佛刚刚结束的只是一场寻常的谈话，而不是生死搏斗。
“杜局。”
戴华站起身，语气平静。
杜局长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他走到黑影面前，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那是一张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
“就是他？”
杜局长问，声音低沉有力。
“是他。”戴华走到他身边，言简意赅地汇报，“抓捕过程中，他企图纵火毁灭证据，并持械反抗。”
“不过，他很配合。”
戴华的话锋一转，让杜局长抬起了眼。
“他交代了一个地方，赵启明在奉城郊区的秘密仓库。”
杜局长没什么表情，这种黑账仓库，他见得多了。
戴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一字一句地吐出关键信息。
“他说，仓库里除了账本，还有一部……电台。”
电台。
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炸弹。
杜局长的眼角猛地一跳，原本就紧绷的下颌线愈发僵硬。
他松开手，任由那个黑影的头颅无力地垂下。
他缓缓站起身，盯着戴华，眼神里充满了惊疑。
贪腐是内部的毒疮，虽然恶心，但剜掉就好。
可电台，意味着通敌，意味着背叛。
这是能把天捅个窟窿的大事！
“清场！”
杜局长猛地回头，对着手下发出一声低吼。
“除了戴华，都出去！守住楼梯口，任何人不准靠近！”
命令被迅速执行，房间里很快只剩下杜局长、戴华，以及瘫在地上的黑影。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杜局长没有再看戴华，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的俘虏，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说。”
如果说戴华的攻心是温水煮青蛙，那杜兆国的威压就是迎头砸下的铁锤。
“在……在奉城的废弃罐头厂……第三车间地下……”
“从外面看就是个普通的地下室，但入口的墙是假的……要用特定的顺序敲三下砖才能打开。”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里面常年有四个人守着，都是赵启明的心腹，手里有家伙……仓库里有三道锁，第二道门上有电……要先断电闸……”
“账本和电台都在最里面的保险柜里！密码只有赵启明和他自己知道！”
为了活命，他把一切都供了出来，细节详尽到令人发指。
杜局长一言不发，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等黑影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剧烈地喘息。
“把他带下去。”
杜局长对门外喊道，“单独关押，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
两名精锐立刻进来，将黑影架起，拖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戴华和杜兆国两人。
杜兆国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渐渐被扑灭的火势，沉默了许久。
他没有问戴华是怎么让对方开口的，也不关心那些过程。
结果已经摆在眼前。
“赵启明现在在哪儿？
“杜局长。”
“我们没有时间犹豫。”
“赵启明此刻就在市招待所三号楼，水仙厅。”
“跟他在一起的，是城建的刘处长，还有物资局的王副局。”
戴华是怎么知道的？
戴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我的线人刚传来的消息。”
他没有解释线人是谁，怎么联系，戴华只是陈述一个结果。
“赵启明以为今晚的火能烧掉一切麻烦。对他来说，这是一场庆功宴。现在，是他最放松，最志得意满的时候。”
“也是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仓库的地点，电台的存在，核心人物的密会。
一条完整的证据链，一个完美的抓捕时机。
这是一个陷阱，还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旦走错一步，消息泄露，他杜兆国，乃至整个奉城的班子，就会出现问题。
可机遇同样巨大。
将这伙人一网打尽，挖出那部电台，就是天大的功劳。
他眼中的犹豫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随即被一种淬火成钢的决绝取代。
赌了！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接总机，给我要车队和行动队，五分钟内，在后院集合！一级战备！”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挂断电话，他看向戴华，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杜兆国走到墙边，一把扯下挂在墙上的奉城地图，将它“啪”一声拍在桌上。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两条截然不同的线。
一条，指向城中心的市招待所。
另一条，指向城东郊区的废弃罐头厂。
“兵分两路。”
杜兆国的手指重重戳在市招待所的位置上，那力道几乎要将地图戳穿。
“我亲自带队去招待所。赵启明是蛇头，必须由我亲手掐断。切断所有通讯线路。活捉赵启明，还有那两个姓刘姓王的！”
他的目光扫过戴华。
“你，跟我一起去。”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