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黑市像一头蛰伏在峡谷里的巨兽，仅靠悬挂在岩壁上的油灯照明。油灯光晕昏黄，勉强照亮堆砌如山的废品——生锈的齿轮、报废的傀儡关节、刻着模糊符文的法宝残片，在阴影里扭曲成狰狞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怪味，每走一步都能踢到滚动的金属零件，发出“哐当”的回响，在狭长的巷道里反复折射。
陆拾野、苏棠、影月和阿七贴着岩壁前行。阿七的机械义眼调成了热成像模式，淡绿色的光屏上能看到巷道深处攒动的人影，有的带着武器，有的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每个人的袖口都绣着黑市特有的“齿轮与骨头”标记。“交易点在三号仓库。”阿七低声道，义眼突然聚焦在某个阴影处，“但那里有三个能量源很奇怪，像是……隐修会的追踪符。”
影月后颈的疤痕还在隐隐作痛，阿七临时加装的屏蔽器正发出微弱的电流声。“我去引开守卫。”她扯了扯斗篷的兜帽，将半张脸埋进阴影里，“你们趁机进去，找‘独眼’打听记忆药剂的事。”她说着便转身走向巷道岔口，靴底的消音垫让脚步几乎无声，像融入黑暗的影子。
陆拾野三人则绕到仓库后门。门是用加固钢板做的，上面焊着无数根尖刺，却在角落留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苏棠率先钻了进去，片刻后从里面打开门锁，压低声音道：“里面全是记忆封存罐，小心别碰。”
仓库内部比外面更拥挤。货架从地面堆到屋顶，每层都摆满了玻璃罐，罐里漂浮着淡蓝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人脸——那是被抽离的记忆具象化的形态。仓库中央的木桌上，一个瞎了左眼的老头正用沾着油墨的手指点算账本，他便是黑市商人“独眼”，袖口的标记比其他人更精致，银线绣的齿轮边缘泛着冷光。
“要什么？”独眼头也不抬，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武器？零件？还是……‘忘忧水’？”他故意加重最后三个字，同时瞥向陆拾野，眼神在他空荡的左眼窝处停留了一瞬。
陆拾野的心脏猛地一跳。“忘忧水”是记忆篡改药剂的黑市名称，独眼的话显然是在暗示他知晓自己的目的。“我要知道它的源头。”陆拾野按住腰间的怀表，火焰罗盘突然微微发烫，“听说和隐修会有关。”
独眼嗤笑一声，从桌下拖出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摆满了小瓶药剂，瓶身标签上写着“清除”“替换”“植入”等字样。“隐修会？”他拿起一瓶标着“植入”的药剂，对着灯光晃了晃，“他们的元老上个月刚从我这买了三箱，说是……要‘修正’几个不听话的叛徒。”
苏棠的指尖突然泛起淡紫色。她悄悄对陆拾野摇头，示意独眼在撒谎——他的脉搏和瞳孔变化暴露了紧张，显然在刻意引导话题。但陆拾野已经顾不上这些，独眼的话像根针，刺破了他对隐修会最后的信任。他猛地攥紧拳头，“因果残影”不受控制地激活，左眼空洞传来剧烈刺痛——他看到了独眼记忆里的画面：隐修会元老们围坐在密室里，将某种黑色药剂注入父母的静脉，父母挣扎着嘶吼，却被齿轮锁链牢牢锁住。
“你看到了？”独眼突然冷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这就是你要的真相。”他猛地掀翻桌子，记忆封存罐摔在地上炸裂，淡蓝色的雾气涌出，化作无数只手，抓向陆拾野的脚踝，“隐修会早就烂透了，而你……只是他们计划里的棋子。”
陆拾野的意识突然被暗红色的雾气包裹。他听到血瞳的低语在耳边回响，像无数条小蛇钻进脑海。当那些记忆之手触碰到他的瞬间，他体内的混沌力量突然暴走，暗红色的光焰从指尖喷涌而出，将雾气烧成灰烬。他盯着独眼，眼中闪过一丝猩红：“谁派你来的？”
“看来血瞳的诅咒已经开始生效了。”独眼的脸突然扭曲，皮肤下浮现出齿轮纹路——他竟是个高阶傀儡，“不过你猜得对，隐修会确实有叛徒，只是不是元老……”他的话没说完，头颅便“哐当”落地，脖颈处的断口露出复杂的线路板，上面刻着“暗裁司”的标记。
就在此时，影月突然撞开仓库门冲了进来，后颈的屏蔽器冒着黑烟。“芯片……要自毁了！”她按住后颈，那里的皮肤正在发烫，“阿七，快拆！”
阿七立刻扑过去，机械义眼射出激光切开皮肤，露出里面正在闪烁红光的芯片。他的手指飞快地拆解线路，金属指尖与芯片碰撞，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还有十秒……”他额头渗出冷汗，突然从芯片残骸里捏出个米粒大小的存储体，“找到了！”
芯片在他掌心炸开，冲击波让仓库的油灯全部熄灭。黑暗中，存储体自动投射出全息影像：齿轮先知正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个婴儿摇篮，摇篮里的婴儿戴着与陆拾野相同的火焰罗盘项链。“把他的记忆换成‘父母双亡’。”先知对助手说，声音冰冷，“从今天起，他只是个普通的拾荒者，直到容器计划启动。”
影像消失的瞬间，陆拾野的怀表突然剧烈震动。他打开表盖，火焰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仓库深处的暗门。而他的左手不知何时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正顺着手臂向上蔓延，像血瞳的诅咒在烙下印记。
“暗裁司是隐修会的秘密执法部门。”苏棠捡起独眼的头颅，从里面找出块加密令牌，“他们负责处理内部叛徒，也负责……执行见不得光的计划。”她看向陆拾野手臂上的纹路，脸色凝重，“你的诅咒在加重，刚才暴走的力量，和血瞳的血咒一模一样。”
阿七将存储体收好，机械义眼突然亮起红光：“存储体里还有真理之塔的部分地图，议会和先知的计划应该就在那里。”他顿了顿，看向陆拾野，“但你刚才的状态很危险，血瞳的力量在侵蚀你的意识。”
陆拾野握紧怀表，罗盘的温度烫得惊人。他知道，从看到那段记忆开始，他就再也回不去了——无论是对隐修会的信任，还是对自身记忆的笃定，都已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而血瞳的诅咒、暗裁司的阴谋、真理之塔的地图，像无数条绳索，正将他拉向更深的漩涡。
“我们去真理之塔。”陆拾野的声音沙哑，手臂上的暗红色纹路在黑暗中微微发光，“但在此之前，得先找到暗裁司的老巢。”他看向苏棠手中的令牌，令牌表面的齿轮纹路，正与怀表的火焰罗盘产生微弱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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