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的机械义眼在眉心闪烁最后一下红光后彻底熄灭,他瘫倒在陆拾野肩头时,掌心的记忆存储芯片硌得人发疼。那芯片是用某种半透明的晶体制成,表面流动着淡蓝色的数据流,陆拾野指尖刚触碰到边缘,芯片突然投射出一行荧光文字:「密码:你从未真正醒来」。
“这是什么意思?”苏棠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上的淡青色胎记——那是她动用入梦异能后会浮现的印记。她盯着芯片投射出的荧光文字,“你从未真正醒来”这七个字像是活的,笔画边缘在空气中微微颤动,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感。
“他在暗示记忆世界有问题?”她侧过头看向陆拾野,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战斗时溅到的灰尘,眼神里满是警惕,“阿七的机械义眼能解析能量场,他肯定早就发现这芯片不对劲——‘从未醒来’,难道我们现在的状态也是假的?或者说,记忆世界和现实的界限已经被篡改了?”
说着,她抬手按在芯片的数据流上,眉心的淡紫色光晕泛起涟漪。作为能穿梭他人梦境的异能者,她对意识空间的异常极为敏感,指尖刚触到荧光文字,就感觉到一股细微的排斥力,像是有层看不见的薄膜在阻止她深入探查。
“不对,”苏棠猛地缩回手,指尖沾着几缕转瞬即逝的黑雾,“这不是普通的记忆存储,里面混着议会的‘织梦菌丝’——一种能篡改意识逻辑的生物芯片。阿七把密码设成这句话,可能不只是暗示,而是在给我们留破解的钥匙。”
她蹲下身,用指甲在地面划出两道交叉的纹路,正是芯片上数据流的走向:“‘从未醒来’,反过来想就是‘需要醒来’。他可能在记忆世界里藏了唤醒自己的触发器,或者……”苏棠顿了顿,眼神沉了下去,“他在警告我们,一旦进入,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陆拾野看着她指尖的黑雾在阳光下消散,突然想起阿七昏迷前最后看他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是托付,而是一种近乎决绝的警惕。苏棠的话像根针,刺破了他对“记忆世界”的最后一丝侥幸。他没再多言,只是将芯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冰凉的晶体刚贴紧皮肤,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数据流像是有了生命,顺着血管往颅内钻。失去左眼的空洞处突然泛起刺骨的寒意,那不是普通的冷,更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神经末梢上爬行,疼得他牙关发紧。
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像坠入了没有底的漩涡。周围的光线扭曲成斑斓的色块,苏棠担忧的脸在视野里碎成无数片,最终被一片浓稠的黑暗吞没。失重感持续了约莫十秒,当他再次找回“脚踏实地”的触感时,鼻腔里率先涌入的是一股呛人的消毒水味,混着金属锈蚀的气息,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紧——像极了小时候偷偷溜进父亲的维修车间时闻到的味道。
陆拾野缓缓睁开仅存的右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冗长的走廊。墙壁是斑驳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干涸的暗褐色污渍,像极了凝固的血。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光线透过蒙着灰尘的灯罩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晃动的阴影,如同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蠕动。
走廊两侧整齐地排列着金属门牌,“第1实验室”的字迹已经斑驳,边缘的铁皮卷曲翘起;“第2实验室”的门牌上钉着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失败品处理”几个字;再往前,“第3实验室”“第4实验室”……每一块门牌都透着死寂的压抑,门缝里渗出若有若无的冷气。
直到走廊尽头,“第13实验室”的门牌格外醒目——不是因为它更干净,而是因为门锁上缠绕着十几道粗壮的铁链,铁链的每一节都锈迹斑斑,却仍死死勒住门板,仿佛在镇压着门后的什么东西。最诡异的是铁链的缝隙,正缓缓渗出一缕缕暗红色的雾气,那些雾气落地后并不消散,而是像有生命般贴着地面爬行,所过之处,灰白色的地砖竟泛起了细密的黑纹。
陆拾野下意识摸向胸口的怀表,金属外壳是真实的冰凉。他又抬手碰了碰左眼的空洞,那里覆盖着临时贴上的纱布,触感粗糙而真实。可当他的目光扫过走廊两侧紧闭的实验室门时,却突然觉得后背发麻——那些门把手上,都缠着与第13实验室同款的铁链,只是缠绕的圈数更少,渗出的雾气更淡而已。
这里不是单纯的记忆碎片,更像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囚笼。而他,刚主动走进了笼门。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孩童的笑声,他循声跑去,只见年幼的阿七正坐在草地上,被一对穿着白大褂的夫妇围着喂糖果,阳光落在他们脸上,笑得温暖又和睦。
“这是他的家庭?”陆拾野心头微动,刚想走近,那对夫妇的脸突然像融化的蜡像般扭曲,皮肤下渗出金属光泽,化作两具冰冷的机关傀儡,抓起年幼的阿七往走廊拖去。孩童的哭声撕心裂肺,陆拾野想冲上去阻止,却被两道身影拦住——左边是他已故的妹妹陆星眠,扎着羊角辫,手里还攥着小时候送他的弹弓;右边是牺牲在议会围剿中的挚友沈砚,胸口的弹孔还在渗血。
“哥,别过去。”陆星眠的声音甜得发腻,弹弓的皮筋突然绷紧,射出的不是石子,而是带着倒刺的铁链,“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呀。”
沈砚则咧开嘴笑,伤口里流出的血滴在地上,瞬间长成缠人的藤蔓:“留在这里,就不用再面对那些痛苦了。”
陆拾野瞳孔骤缩,这分明是记忆守卫——它们用最珍视的人的模样构筑防线,引诱闯入者沉溺。他咬紧牙关发动因果残影,三秒后的画面里,陆星眠的弹弓会缠住他的脚踝,沈砚的藤蔓将刺穿他的喉咙。他侧身躲过铁链,同时挥拳砸向沈砚的虚影,拳头穿过对方身体的瞬间,虚影化作无数细小的齿轮,在空中重组出“第13实验室”的门牌轮廓。
“原来守卫的核心,是通往真相的钥匙。”陆拾野心头一凛,正欲转向实验室大门,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记忆世界的边缘——那里悬浮着一个熟悉的刻漏面具,黑鸦的轮廓隐在面具后的阴影里,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场战斗,仿佛在等待某个时机。
他强压下心头的疑虑,转身冲向陆星眠的虚影。这次他没有攻击,而是任由铁链缠住脚踝——在被拖拽的瞬间,他看清了陆星眠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猩红,那不是属于记忆的温暖色泽,而是与血瞳如出一辙的冰冷杀意。
“你不是她!”陆拾野猛地扯断铁链,因果残影锁定对方三秒后的动作——虚影会化作血雾扑向实验室的门锁,试图提前销毁里面的秘密。他提前挡在门前,铁链如臂使指般缠上虚影的脖颈,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陆星眠的模样剥落,露出血瞳苍白的脸。
“你总能破坏我的计划。”血瞳的声音带着喘息,血雾在她周身翻滚,“但你猜,第13号实验室里,藏着比克隆体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铁链突然自行崩裂,门内涌出的数据流在半空凝成全息记录。陆拾野看清内容的瞬间,浑身血液几乎冻结——记录显示阿七是议会“容器适配体”计划的最终成果,他的机械义眼搭载着特殊频率的声波装置,能在三公里内摧毁任何“命运容器”的核心,包括陆拾野自己。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用来杀死我的武器。”陆拾野的声音干涩得发颤。
可没等他消化这个真相,黑鸦突然从阴影中现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记录的后半段。数据流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只剩下模糊的残片。
“有些真相,现在知道还太早。”黑鸦的声音没有起伏,刻漏面具的指针突然转向某个方向,“芯片里藏着真理之塔的坐标?别信,那是议会为你准备的坟墓。”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随着记忆世界的震荡逐渐透明。陆拾野想追问,却被一股强大的排斥力推出记忆空间——再次睁眼时,他仍握着那枚芯片,而阿七的机械义眼,正无声地闪烁着与记录中相同频率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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