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懿只扫了一眼，便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在王建平刚才用过的A4纸上迅速画了几条辅助线，又写下几个苏醒完全看不懂的公式。
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像在她耳边敲出某种节奏。
看不懂，但莫名觉得他很厉害。
直到许懿落下最后一笔，王建平原本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不愧是刘老师的得意门生啊。”
许懿微微颔首，声音平淡：“主任过奖了。”
王建平转过头，对苏醒说：“平时你不会的问题也可以问何睿啊，你们俩是同桌，应该互帮互助才对……”
要不是何睿，她今天也不会来办公室“喝茶”了。
“好的，主任。”苏醒拖长了语调，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敷衍。
不知是王建平因为许懿的出现心情好，还是没听出来她的语气，很快就摆摆手：“行了，回去吧。”
苏醒抱起练习册，转身时与许懿擦肩而过。
少年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像一阵轻风拂过，让她心口微微一颤。
苏醒还没跨出办公室的门，身后就传来王建平带着赞许的声音：“你们班这个许懿，确实是块可造之材啊——稍微扫一眼就懂了，比不少学生强多了。”
这话明摆着是说给刘源听的。
紧接着是柯平的声音，带着点自夸的得意：“嘿，这股机灵劲儿，倒有我当年的风范。”
刘源毫不客气地怼了句：“你可拉倒吧，当年你解这题，可是卡了半节课。”
后面的玩笑话，苏醒没再听进去。
脚步像被什么推着似的，越走越快。
果然，有些人好像天生就站在起跑线前面，聪明、通透，什么都一学就会。
而自己呢？
脑袋转得慢，物理题看不懂，努力半天也像块粪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怎么都捂不热。
算了算了，臭石头就臭石头吧。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对不对。
她又开始有摆烂的想法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察觉身后始终跟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直到走出校门，晚风吹得她打了个轻颤，才后知后觉停下脚步。
低头一看，右脚的鞋带松了。
她蹲下身去系，手指刚碰到鞋带，就瞥见旁边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稳稳停住的人影。
系鞋带的动作顿了顿，苏醒抬头，撞进少年沉静的眼眸里，声音有点发虚：“你……是在等我吗？”
其实问这个问题有点蠢，他俩回家的方向是同一个。
刚问出口，突然有点后悔。
但是又觉得没什么。
许懿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让人安心：“顺路，一起回。”
苏醒“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系鞋带。
大概是心不在焉，手指又笨，好好的鞋带被她缠成了死结。
她盯着自己刚剪短、光秃秃的指甲，心里有点烦躁。
算了，不系了。
刚想把鞋带塞进鞋帮里，眼前却忽然暗了暗。
少年竟在她面前缓缓蹲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来，要去解她手里的死结。
苏醒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重心没稳住，差点摔坐在地上。
她慌忙用手掌撑住地面，才勉强找回平衡。
抬头时，正对上许懿看过来的目光，脸颊瞬间发烫，只能干巴巴地嘿嘿笑了两声。
笑得像个傻子。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暧昧了？”她犹犹豫豫地问。
许懿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帮她解鞋带，好像没听见一样。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手很好看？”为了打破尴尬，苏醒没话找话。
许懿的手指没停，指尖灵巧地挑开死结，声音轻轻的：“你是第一个。”
其实以前有不少人夸过，女生私下里议论，老师批改作业时也说过。
但他没说。
不过片刻，他就把鞋带重新系好，是个规整又漂亮的蝴蝶结。
两人同时站起来，苏醒忍不住低头对比了一下自己左脚歪歪扭扭的结。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系的简直像团乱麻。
忽然想起王建平刚才的夸赞，她忍不住调侃：“果然是心灵手巧。”
空气安静了几秒，晚风吹动少年额前的碎发。
他低头看她，声音比晚风还软一点：“走吧，回家了。”
“好。”苏醒应声，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乐涵呢？今天怎么没见她跟你一起？”
“她先回去了。”许懿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苏醒“哦”了一声，心里却莫名有点慌。
以前有钟乐涵在中间插科打诨，一路都热热闹闹的。
可现在只剩她和许懿两个人，连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像被拉长了，尴尬慢慢漫上来，她甚至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
“你从哪里开始听不懂的？”许懿的声音像一阵清风，轻轻吹散了一路的尴尬。
苏醒想了想，老实回答：“从第二章三小节开始……我觉得老师讲得太快了。”
“那你们现在上到哪里了？”他又问。
“第三章四小节。”她垂着眼，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
许懿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我们已经开始讲第五章三小节了。”
语气里没有刻意的炫耀，却还是让苏醒感到了速度上的差距。
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多了点惊讶——或者说，是对他们班进度的不解。
苏醒低头揪着书包带，指尖在塑料扣上来回摩挲，似乎对这种差距并不在意：“我讨厌物理。”
“但是考试必不可免。”许懿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苏醒忽然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物理书吗？”
许懿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从书包里抽出那本物理书递给她。
苏醒迫不及待地翻了起来——从封面到目录，再到里面的章节，她一页一页地看，却没发现任何不同。
教材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干净得让她有些意外。
如果不写名字，这跟新的有什么区别。
“你们学霸都不做笔记吗？”她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一点难以置信和挫败。
许懿没回答，只是看着她把书塞回自己手里。
苏醒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如果我也有和你一样的脑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