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陈砚的右臂贴着车窗，那片蓝光纹路像块没擦干的湿布，在皮肤底下隐隐发烫。装甲车刚停稳，他推门的动作就带翻了工具环里的电磁手铐，金属碰撞声混进雨砸铁皮的节奏里。他没低头捡，一脚踩进泥水，直奔陆骁的临时实验室——那间用废弃变电站控制室改造的玻璃棚。
门没锁。
门把手在他掌心融化了一圈，黑烟卷着焦味往上冒。陈砚瞳孔一缩，左眼单片镜自动切换至热成像模式，视野里整栋建筑像被泼了红漆，通风口温度骤降，冷气裹着淡紫色雾气往外涌。
“B-17……”陆骁趴在地上，脸贴着地砖，手里还攥着半截培养皿，“他们往孢子舱里……塞了诱变剂。”
话没说完，人就抽了一下，眼白翻上去。
陈砚一个箭步冲进去，反手扯下防毒面罩扣在陆骁脸上。下一秒，身后“砰”地炸开一串脆响——所有样本容器同时爆裂，紫色雾气顺着雨水蒸腾而起，像有生命般往通风口爬。
“裴雾！”他吼出通讯频率，“启动电磁屏障！”
“不行！”裴雾的声音卡着电流杂音，“空气里有生物信号干扰，系统拒识指令！”
陈砚低头看陆骁，那家伙手腕上的发光藤蔓已经暗了大半。再抬头，排水沟的铁栅栏正在冒泡，黑色污水泛着诡异的紫光，正往基地主水渠方向渗。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咬牙撕开左眼单片镜的固定带。激光测绘仪不是设计用来当防御系统的，强行反向输出会烧芯片，但他现在没得选。
镜片一摘，视野瞬间模糊。他把单片镜按在额角，用工具环第三格的导线接通太阳穴神经接口。绿色数据流从瞳孔溢出，像一束活的光柱，在雨中迅速延展、旋转，织成半球形力场，把实验室整个罩住。
雨水撞上光膜，发出“滋啦”声，紫雾被挡在外面。
“撑住……给我撑住。”他牙关打颤，左眼温度直线上升，像有根烧红的针往脑仁里钻。
九十三秒。
九十四。
力场边缘开始出现断点，雨水腐蚀出几个小洞，紫雾趁机钻入，在光膜内侧凝成水珠，缓缓滑落。
“机械鼠进排污管！”他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甘草糖残渣在嘴里炸开，“顺着腐蚀痕迹追，我要源头！”
“收到！”裴雾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机械鼠已注入，信号稳定——等等，管道有焊接点，不是原装的！”
陈砚眯起右眼，单片镜的绿色光流微微颤抖。他从工具环暗格摸出那颗岑昭华给的电磁手铐，咬牙扯开左臂衣袖，把金属环扣在输出端口上。低频屏蔽场启动的瞬间，芯片温度骤降两度。
“还有三十秒。”他盯着排污口，“给我找到它。”
机械鼠的画面切进来：锈蚀的管道深处，一枚胶囊状装置半融在焊点里，外壳刻着“FZ-09”。裴雾放大画面，内部残留物分析结果跳出——基因序列匹配B-17病毒载体，合成路径与赵沉舟部队三年前使用的“记忆毒素”一致。
“是残党。”陈砚冷笑，“赵沉舟死了，他们还在替他清场。”
“不止。”裴雾声音发紧，“这枚炸弹是定向投放的，只针对陆骁的孢子系统。他们知道这里在做什么。”
陈砚没回话。他把激光聚焦到排污口，高温瞬间熔断金属，焊点闭合。可他知道，这治标不治本。雨水已经带着病毒往下游走，而B-17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会“记住”宿主环境，下次降雨，可能直接在空气中激活。
“铁脊方向有情况。”岑昭华的声音突然切入通讯，“两个孩子误饮积水，开始抽搐，瞳孔对光无反应。”
“该死！”陆骁突然呛咳两声，撑起身子，“B-17是朊病毒变种，攻击神经突触，潜伏期短，传播链极广……我包里有007号藤蔓的孢子，能分泌中和酶，但得种进污染源！”
陈砚一把扯下电磁手铐，扔进工具环。他单膝跪地，撬开排水口铁盖，把陆骁背包里的孢子粉倒进焊点缝隙。绿色菌丝瞬间蔓延，像活物般钻进管道内壁，分泌出黏稠液体，与残留病毒接触后发出轻微“嘶”声。
“有效。”裴雾监测到酶活性，“菌丝网络正在构建生物过滤层，但需要时间固化。”
“我们没有时间。”陈砚抹了把脸，左眼已经热得发烫，单片镜外层玻璃出现裂纹，“赵沉舟的人知道K-9的重要性，这次是试探，下次就是灭口。”
“所以？”岑昭华问。
“所以得反杀。”他站起身，从工具环取出那两块拼合的金属板，指尖摩挲接缝处的蓝光，“他们以为父亲留下的只是图纸，但火种从来不是一张纸。”
“你打算用钥匙？”裴雾声音一紧。
“不用钥匙，怎么开门？”他把金属板塞进暗格，转身走向装甲车，“通知基地，全员禁饮露天水，启用深层井。陆骁，你醒着就别装死，孢子得持续投放。”
“我这就去。”陆骁爬起来，顺手从地上捡了把生锈的镰刀，“收麦子的活，总得自己干。”
陈砚没再说话。他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雨还在下，但力场已经撤了。绿色菌丝在管道里缓慢爬行，像一条新生的血管。
车灯划开雨幕，后视镜里，实验室的轮廓渐渐模糊。
裴雾的声音最后响起：“机械鼠在FZ-09残骸里发现了加密日志，需要生物密钥解锁。”
“用我的纹身。”陈砚说。
“不是那个。”裴雾顿了顿，“是另一段信号源，频率和……你母亲的基因样本吻合。”
陈砚踩油门的脚微微一顿。
他没回头。
车冲进雨帘，碾过一道深坑，工具环里的金属板轻轻震动。
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摸出最后一颗甘草糖，拆开，塞进嘴里。
甜味还没化开。
通讯器突然爆出杂音，裴雾的声音断成碎片：“……信号……追踪……他们……在等你……”
陈砚吐掉糖纸，伸手去调频。
指尖碰到按钮的瞬间，左眼单片镜裂纹扩大，一道绿光从缝隙里射出，直插雨夜。
车灯照亮前方路面——
一个穿防护服的人站在路中央，手里抱着保温箱。
箱盖开着。
里面没有尸体，没有武器。
只有一块金属板。
边缘的缺口，正好能拼上他手里那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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