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一脚踹开医疗部B区的防火门，金属板还在工具环里震个不停。他没看监控屏，径直冲向负压隔离室，左眼单片镜自动校准门禁频率，三秒破解。
门开的瞬间，裴雾的声音从耳麦炸出来：“陆骁的基因序列在重组！不是病毒，是血清！他体内的孢子活性和B-17不是对抗关系——是共生！”
陈砚脚步一顿，右手已经摸到隔离室观察窗的防爆玻璃。里面的人影背对着他，银发贴着脖颈，手腕上缠的发光藤蔓彻底暗了，像一条干枯的蛇。
“白磷计划。”裴雾语速快得像在抢时间，“我黑进医疗系统底层，在患者加密档案里挖到的。三年前，陆骁自愿注射实验血清，编号‘07号’，基因重组完成度98.6%。档案备注写着——‘宿主具备吞噬亲缘基因的潜在倾向’。”
陈砚没动。他盯着陆骁的背影，那件连帽卫衣的兜帽滑下来一半，露出后颈一道暗紫色的纹路，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某种活物在皮下爬行。
“不是受害者。”他低声说，“是定时炸弹。”
“还不止。”裴雾声音压低，“B-17病毒不是冲他来的，是冲‘抑制剂’来的。FZ-09投放的诱变剂，根本不是为了杀他，是为了逼他体内的吞噬机制提前激活——他们想让他失控。”
陈砚抬手，用工具环第三格的激光笔在玻璃上划了一道。绿光扫过，窗面浮现一行被加密的医疗日志残片：「白磷宿主需定期注入B-17衍生物以维持神经稳定，否则将产生记忆错乱与亲缘攻击倾向」。
他猛地抬头。
陆骁动了。
那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却红得吓人。他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镰刀，刀刃抵着自己喉咙，另一只手攥着个试剂瓶，瓶身贴着标签，但被血糊住了。
“别进来。”陆骁开口，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你们现在杀我，还来得及。”
陈砚没退。他一脚踹翻门口的消毒柜，金属撞击声在走廊炸开，趁陆骁一愣，猛地扑向观察窗侧边的应急阀，三下拧开气压锁。
“你他妈疯了？！”他吼，“外面刚被投毒，你就在这儿玩自闭？”
“我不是自闭。”陆骁冷笑，镰刀往前送了半寸，喉结处渗出血丝，“我是清醒。我昨晚梦见了她——我吃了她。不是比喻，是真吃了。她的脸在我嘴里，牙齿咬断她的颧骨，血是甜的。”
陈砚僵住。
“B-17不是病毒。”陆骁声音发抖，“是刹车。赵沉舟的人知道，只要病毒浓度够高，我的身体就会启动吞噬本能——他们会看着我发疯，看着我吃掉下一个最亲近的人……然后拍下来，当战利品。”
他忽然抬手，把试剂瓶狠狠砸向陈砚。
瓶子没飞多远，撞在防爆玻璃上弹回来，滚到墙角。陈砚冲过去捡，裴雾的面罩扫描光束同时扫过标签——
「B-17中和抗体·0号样本」
来源：陆昭（已故）脑组织提取
陈砚手指一抖。
陆昭。陆骁的女友。那个在大崩塌当晚死于辐射感染的女孩。他一直随身带着的试剂管，从来不是纪念品，是疫苗母本。
“你他妈……”陈砚喉咙发紧，“你从那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我不怕死。”陆骁靠着墙滑坐在地，镰刀“当啷”掉在地上，“我怕我活着。怕哪天醒来，发现自己嘴里嚼着岑昭华的耳朵，或者裴雾的眼球。更怕你们为了救我，让我多活一天——结果我转头就把你们全吃了。”
他抬头，眼眶全是血丝：“求你，现在就杀了我。趁我还记得你是谁。”
陈砚没动。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试剂瓶，液体在光下泛着淡青色，像一截凝固的月光。他知道这玩意一旦失活，全人类就再没人能造出B-17抗体了。
而陆骁，是唯一能持续生产它的人——因为他的身体，就是活体培养皿。
“你不是怪物。”陈砚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是解药。”
他转身，从工具环暗格抽出铝饭盒，掀开盖子。里面除了几颗甘草糖，还夹着一份泛黄的手稿——《文明重启协议》。他把试剂瓶塞进手稿中间，合上盖子，锁死。
“从现在起，没人知道这玩意在你身上。”他回头盯着隔离室里的银发少年，“包括你。我会让医疗系统记录你已‘死亡’，档案封存，连裴雾的机械鼠都读不到密钥。”
陆骁瞪着他：“你疯了？这玩意随时会让我发疯！”
“那就让我疯得更有价值。”陈砚冷笑，“你不是想赎罪？行啊。从今天起，你不是‘白磷宿主’，你是‘疫苗生产单元’。你活着不是为了不死，是为了让更多人活。”
他走到门边，按下气压重置键。密封圈“嗤”地闭合，玻璃重新变回不透明状态。
“你不是第一个背负诅咒的人。”他最后看了眼监控屏上那道银发身影，“我爹留下的图纸能杀人，我照用。你体内的血清会吃人，那就让它吃病毒去。”
通讯器响了。
岑昭华的声音：“审讯室，活口死了。”
陈砚转身就走。
审讯室铁门半开着，岑昭华站在角落，战术匕首还握在手里。地上躺着个穿防护服的男人，嘴角溢着紫沫，眼球翻白，已经断气。
“咬破了牙间胶囊。”岑昭华抬脚踢了踢尸体，“临死前说了一句：‘别让他想起她。’”
陈砚蹲下，掀开那人战术服内衬。一行暗绣小字浮现：「白磷清道夫·第七队」。
“清道夫？”他冷笑，“清理谁？清理失控的宿主？还是清理记忆？”
“都不是。”岑昭华从尸体口袋掏出个微型录音笔，“他死前录的。最后一段话——‘B-17不是武器，是抑制剂。真正危险的，是白磷宿主一旦记起被清除的记忆，吞噬本能会指数级增长。’”
陈砚猛地抬头。
“他们不是想让他发疯。”岑昭华声音冷得像冰，“他们是怕他想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出审讯室。
负压隔离室的警报已经响了。
陈砚撞开门的瞬间，看到陆骁正用镰刀猛砸观察窗。玻璃裂纹蛛网般扩散，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他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另一个试剂瓶，瓶身写着：「记忆清除剂·最终剂量」。
“别过来！”陆骁嘶吼，“我知道你们想干嘛！你们要我活着，要我当药厂，可你们不知道——我昨晚梦见的不是吃她，是她求我别忘！她把脑子塞给我，就是为了让我记住！可我记得越清楚，我就越想吃人！”
他举起清除剂，针头对准自己颈动脉。
“所以这次，我自己清。”
陈砚一个箭步冲上去，工具环弹出电磁钳，直接夹住针管。两人撞在一起，镰刀脱手飞出，砸在墙上。
“你清了记忆，抗体就没了。”陈砚死死压住他，“陆昭拿命换的疫苗，你他妈说扔就扔？”
“可我活着就是威胁！”陆骁挣扎，眼睛通红，“你们不怕我哪天失控？不怕我半夜爬进你们房间？不怕我舔你们的伤口？”
“怕。”陈砚盯着他，“可我们更怕你死了，这世界就真没救了。”
陆骁愣住。
“你不是怪物。”陈砚松开手，把清除剂扔进工具环暗格，“你是唯一一个，宁愿把自己变成活体监狱，也要把解药带出来的人。”
他从铝饭盒里抽出那本手稿，翻到最后一页，用激光笔在空白处烧出一行字：
「疫苗来源：陆骁。封存至危机解除。知情者死。」
然后合上，塞回饭盒。
“从现在起，你的执念不是赎罪。”他拍了下陆骁的脸，“是活着。活到这破世界不需要抗体的那天。”
陆骁没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手，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真是疯了。”他喃喃道，“为了个随时会吃人的白毛，赌上整个基地。”
“我们不赌。”陈砚转身走向门口，“我们只信——人能扛住比基因更脏的东西。”
他拉开门，岑昭华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的医疗封存令。
“已经处理了。”她说，“陆骁‘死亡’记录已上传，所有相关数据加密，密钥由你和我共同持有。”
陈砚点头，把铝饭盒扣回腰间。
陆骁忽然开口：“陈砚。”
他回头。
“如果哪天……我真开始啃你。”银发少年靠在墙边，声音轻得像风，“别讲情面。一枪崩了我。”
陈砚笑了，摸出最后一颗甘草糖，扔进嘴里。
“行啊。”他边嚼边说，“但你得先保证——啃之前，把疫苗生产完。”
他转身走出去，脚步声在走廊回荡。
岑昭华跟上，关门。
隔离室重新封闭。
监控屏上，陆骁慢慢滑坐在地，背靠着墙，抬头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他的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把生锈的镰刀。
刀刃上，一滴血缓缓滑落，砸在地板上，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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