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管滋啦闪了两下，周燃的手指在桌面上抽搐了一下。陈砚刚推开铁门，右手指节还沾着陆骁的血，他没说话，直接把工具环砸在桌上，金属零件叮当乱响。
“测谎仪炸了。”裴雾站在角落，面罩上的数据流还在跳红，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家伙的神经信号……不是人该有的频率。”
岑昭华靠在墙边，电磁手铐已经扣在掌心，指节发白。她没看周燃，目光死死盯着他后颈那块皮肤——微微凸起，像是埋了颗纽扣。
陈砚走到桌前，蹲下，平视周燃的眼睛。那人瞳孔涣散，嘴角抽了抽，像在模拟笑。
“你偷仓库那天，”陈砚开口，声音不带情绪，“是不是有人在你脑子里说话？”
周燃没动。
裴雾突然抬手，机械鼠顺着她手臂滑到桌面，尾巴一卷，接口对准测谎仪残骸。屏幕闪出半行代码，随即爆出一串火花。
“防火墙反噬。”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这玩意不是测谎仪能碰的级别，再试一次，整个电路得烧穿。”
陈砚站起身，从工具环第三格抽出激光笔，咔的一声拧开。蓝光在笔尖凝聚，像一滴随时要滴落的汞。
“那就别测了。”他抬手，激光点在周燃后颈皮肤上，“我直接看。”
“你疯了？”裴雾猛地抬头，“没麻醉，没消毒，直接开颅？他不是实验体，是活人！”
“活人？”陈砚冷笑，“刚才那台机器炸得比烟花还欢，说明它检测到的不是‘人’。再说了，”他顿了顿，激光笔往前送了半寸，“咱们这儿，谁还是纯粹的‘人’？”
话音落，激光刺入皮肤。
没有血，只有一股淡淡的焦味。周燃的身体猛地绷直，喉咙里挤出一声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音节，像是金属摩擦的嗡鸣。
陈砚手腕一转，激光在皮下划了个小圈，镊子探进去，夹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表面刻着编号：SW-001。
“守夜人？”裴雾凑近，面罩扫描光束扫过芯片，“这代号……像是基地初创时期的项目。”
陈砚没答，把芯片塞进铝饭盒里的备用主板。屏幕亮起，进度条缓慢爬升。加密层级跳到第十二层时，他从饭盒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纸片——羊皮纸手稿的残角，边缘带着龙江工大的校徽齿痕。
他把纸片贴在读取器边缘，校验算法自动加载。防火墙像被钥匙捅了锁眼，层层崩解。
屏幕开始滚动。
第一行字跳出来时，岑昭华的义肢突然震了一下。
“铁脊基地奠基日：大崩塌当日，23:17。”
她瞳孔一缩。
官方记录是七个月后。
陈砚往下翻。账目明细列得清清楚楚：物资调拨、人员名单、权力交接程序。最底下一行写着：“守夜人计划：克隆体001号，植入创始者记忆碎片，职责——监督基地权力迭代，必要时启动清除协议。”
“克隆体？”裴雾声音发紧，“所以周燃……是某个死人的复制品？”
“不止。”陈砚滑动屏幕，一条加粗指令弹出：“若基地出现三位持校徽者共存，启动‘猎户座协议’。”
他抬头，看向岑昭华。
她懂了。
陈砚有校徽金属板，裴雾的发卡是信号接收器，而她——指挥官权限密钥，正是从父亲遗留的校徽中提取的。
三人凑齐，程序自动激活。
“所以周燃不是内鬼。”裴雾喃喃，“他是……守门人。”
“错了。”陈砚盯着芯片，“他是锁，不是门。”
他拿起电烙铁，加热头泛起暗红。芯片还在主板上闪着光，最后一行指令反复跳动：“启动条件满足，等待执行。”
“烧了它。”裴雾突然说，“这东西不该存在。谁给的权利，让一个克隆体决定基地的命运？”
岑昭华没说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战术腰带上的弹夹。她父亲从未提过“守夜人”，可周燃的编号，和基地地基坐标完全一致。
陈砚看着电烙铁，红光映在他左眼的单片镜上。
“烧了它，程序就停了。”他低声说，“可问题是——”他顿了顿，“我们凭什么决定一个‘人’该不该存在？”
周燃突然动了。
他的头缓缓抬起，眼球翻到上眼睑，露出一片惨白。喉咙里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声音像是从地下管道里爬出来的：“猎户座β。”
三个字，机械音，毫无起伏。
岑昭华的义肢猛地一抽，整条右腿不受控地往前迈了一步。她咬牙想停，可神经信号像被什么东西劫持了，战术靴在地面划出一道深痕。
“不对……”她声音发颤，“这不是我的动作……”
陈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可她已经走到墙角控制面板前。指纹锁亮起，她还没碰，系统自动识别；声纹验证跳过，屏幕弹出：【权限匹配，猎户座协议启动中】。
地底传来闷响。
像是万吨钢筋被缓缓拉开，金属咬合的摩擦声顺着墙壁爬上来。整个审讯室的灯管开始频闪，桌上的水杯震得嗡嗡响。
“军火库。”裴雾倒吸一口冷气，“他在开军火库！”
陈砚冲到周燃面前，电烙铁抵在他太阳穴：“醒过来！谁让你说的？谁在控制你？”
周燃的嘴又动了。
还是那句话，一字不差：“猎户座β。”
地面震动加剧。岑昭华的义肢完全失控，膝盖弯曲，像是要跪下去。她死死撑住墙面，指节发白，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密码……不是指令……”她咬牙，“是钥匙。我父亲……他把启动密钥……嵌进了义肢神经链……”
陈砚猛地回头，看向芯片。
数据流最后一行，缓缓浮现新信息：【守夜人001号，觉醒条件达成。记忆释放，权限移交。】
周燃的眼球开始转动，从惨白恢复成正常黑色。他深吸一口气，像第一次学会呼吸。
“我……”他开口，声音还是机械的，但多了一丝波动，“我记得了。”
陈砚没松手：“记得什么？”
“三年前。”周燃缓缓抬头，直视陈砚，“大崩塌那晚，我站在地基坑边，看着第一块钢板落下。你说——‘火种不在塔中，在野。’”
陈砚浑身一震。
那是他父亲的手稿背面，唯一一行字。
“你……见过我爹？”
“我不止见过。”周燃的声音低下去，“我就是他选的守夜人。不是克隆体，是备份。他的记忆，他的执念，他的……罪。”
“什么罪？”
周燃没答。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指向岑昭华：“你父亲不是首任指挥官。他是篡位者。真正的奠基人，在基地落成当天，被活埋在地基最底层。”
岑昭华脸色煞白：“你胡说！”
“不信？”周燃闭上眼，“去军火库最深处。第三根承重柱，编号LJ-07。挖开混凝土，你会看到一具穿白大褂的尸体，手里攥着半张校徽。”
陈砚盯着他，电烙铁的红光映在脸上。
“你为什么要现在说？为什么之前什么都不记得？”
“因为规则。”周燃睁开眼，“守夜人不能主动揭露真相。只有当三位持校徽者共存，且其中一人触碰‘猎户座β’密钥时，记忆才会解锁。”
他看向岑昭华还在震颤的义肢：“而你父亲留给你的，不是指挥权。是封口令。”
地面震动忽然停了。
灯恢复稳定。
控制面板上，最后一行字缓缓消失：【军火库开启完成。权限移交至守夜人001号。】
周燃的身体软下去，靠在椅背上，呼吸微弱。他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
陈砚没动。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电烙铁，红光渐渐暗下去。
裴雾突然开口：“现在怎么办？军火库开了，守夜人醒了，真相摆在眼前——可我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陈砚把电烙铁扔在桌上，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走到周燃面前，蹲下，平视。
“你说你是守夜人。”他声音很轻，“那我问你——现在，轮到谁守夜了？”
周燃的嘴唇动了动。
还没出声，审讯室的通风口突然传来一阵低频震动。像是某种重型机械在地下苏醒，齿轮开始转动。
陈砚猛地抬头。
岑昭华的义肢再次抽搐，这一次，整条腿不受控地抬起，脚尖对准通风口下方的地板接缝。
她的战术靴底，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与军火库门锁完全吻合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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