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的低频震动还在耳膜里嗡鸣，岑昭华的战术靴底与地板接缝严丝合缝地咬合，整条右腿像被钉在原地。陈砚一把拽住她后领往后拖，金属摩擦声刺得人牙酸。他没看她，视线死死盯着控制面板上那行消失的提示。
“权限移交完成。”
四个字，像烧红的铁签子捅进脑子。
裴雾的手指在终端上划出残影，机械鼠顺着电缆钻进主控台夹层，尾巴一甩，接入备用线路。屏幕闪了两下，弹出红字警告：“底层协议锁定，守夜人001号为唯一管理员。”
“靠。”她摘下面罩，指尖发抖，“我们连关个灯都得他点头？”
陈砚没吭声，从铝饭盒里抽出一块芯片主板，塞进读取器。屏幕跳了几帧，跳出一段加密日志，末尾标记着“沙网计划·激活密钥”。
他眯起左眼，单片镜扫过数据流，嘴角扯了下：“守夜人能管军火库，可管不了地底下埋的东西。”
话音落，他把主板拍在桌上：“裴雾，绕过主控台，接‘沙网’。陆骁，把试验田外围的温感器全打开。岑昭华——”他抬头，“把巡逻队的震动数据调出来，我要知道石牙寨的人现在踩在哪。”
岑昭华没动：“你确定要现在动？军火库刚开，系统还在重置，万一触发反制……”
“他们已经在动了。”陈砚打断她，指向监控画面。东南防线外，沙尘翻滚，十几个黑点正快速逼近，马蹄扬起的烟尘在夜视镜头里像一条蠕动的毒蛇。
“石牙寨。”陆骁靠在门框上，卫衣兜帽遮住半张脸，眼镜腿上的培养皿轻轻晃荡，“昨晚他们劫了三辆补给车，现在是来清场的。”
陈砚咬开一颗甘草糖，糖纸在指间搓成细条：“清场？他们连门都摸不到。”
他把糖塞进嘴里，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屏幕切换，地下三维图浮现，密密麻麻的光点分布在基地东南侧地表下三米处，像一片沉睡的星群。
“三个月前，我拿报废的纳米涂层撒了二十吨沙。”他轻笑，“本来是想防变异虫群啃根，现在嘛——”他按下回车，“拿来烫马蹄也行。”
光点开始闪烁，频率由慢变快。
三公里外，石牙寨骑兵已冲进试验田外围。领头的壮汉挥刀大吼：“铁脊没人了！冲进去抢粮！”
话音未落，他胯下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疯狂蹬踏空气。紧接着，第二匹、第三匹……整支队伍像被无形的火舌舔过，马匹嘶鸣，骑兵纷纷坠地。
沙地表面看不出异样，可地下纳米机器人已被微波信号激活，共振频率精准匹配沙粒摩擦临界点。温度从30℃飙到80℃，马蹄铁下的皮肉瞬间焦糊。
“怎么回事？！”一个骑兵跳下马，刚踩实地面，立刻跳脚——鞋底发烫，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地下有鬼！”有人尖叫。
陈砚盯着监控画面，嘴角翘起：“不是鬼，是电费单。这波，让他们付双倍。”
裴雾在终端上滑动：“纳米集群稳定，热区锁定，但风向变了，火势可能反扑。”
“火？”陆骁抬头，“谁点的火？”
“我。”岑昭华解开战术腰带，取下电磁手铐，“裴雾上个月给我改的，说‘关键时刻能当喷火器用’。”
她把铐子接在电源接口上，按下侧键。一道火舌“呼”地窜出，足有两米长，像一条赤红的蛇吐着信子。
“燃料是压缩乙醇凝胶，够烧十分钟。”她甩了甩手腕，“问题是谁来点秸秆？”
“我来。”陆骁摘下背包，抽出那把生锈的镰刀，顺手从袖口扯出一截发光藤蔓。藤蔓触地瞬间，分出数十条细丝，像活物般钻进土里。
“荧光藤蔓007号，热感追踪模式。”他推了推眼镜，“逃兵体温高于环境，藏不住。”
果然，监控画面里，几个黑影正猫腰往粮仓方向摸。藤蔓细丝迅速标出他们的位置，像在地图上点了几颗红点。
岑昭华冷笑，拎着电磁手铐冲了出去。
五分钟后，粮仓外火光冲天。干燥的秸秆堆被点燃，火墙腾起五米高，逼得逃兵原路返回。风助火势，火舌卷着浓烟，直扑石牙寨临时营地。
可就在这时，风向突转。
热浪倒灌，火焰调头，直逼铁脊基地主区。监控画面里，火蛇已经舔到种植舱外壁。
“糟了！”裴雾猛拍终端，“火要烧回来了！”
陈砚刚要下令撤人，一道黑影从角落站起。
是周燃。
他一步步走向火场边缘，后颈那块凸起的芯片泛起幽蓝光纹。他抬起手，像是在感受气流，然后——轻轻一推。
没有声音，可空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火焰前方，气流密度骤变，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火舌撞上屏障，硬生生拐了个弯，调头扑向石牙寨营地。
“他……在控火？”裴雾瞪大眼。
“不是控火。”陈砚眯眼，“是控气流。芯片在释放超声波，改变空气折射率，制造局部风压差。”
话音未落，石牙寨营地里的油料桶接连引爆。火球一个接一个炸开，像节日的烟花，却带着死亡的轰鸣。火势连锁爆发，营地瞬间化作炼狱。
骑兵四散奔逃，可沙地滚烫，马匹瘫倒一片。剩下的人只能徒步突围，却被荧光藤蔓缠住脚踝，动弹不得。
岑昭华收起电磁手铐，走回来时脸上沾了灰，但眼神亮得吓人：“火烧连营，古法今用。”
陈砚没笑。他盯着周燃的背影。
那人站在火光边缘，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地。后颈芯片的蓝光忽明忽暗，表面裂开一道细纹，像是被高温灼烧过的玻璃。
“你没事吧？”陈砚走过去。
周燃抬头，眼神有点涣散：“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很多声音。地下的，空中的，还有……”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数据库里，有你父亲的声音。”
陈砚瞳孔一缩。
“他说——”周燃张嘴，可话没说完，芯片“啪”地一声，裂纹蔓延，蓝光彻底熄灭。
他整个人向前一栽，被陈砚一把扶住。
裴雾冲过来检查：“芯片过载，散热系统崩了。再用一次，他脑子会烧穿。”
陆骁走过来，手里拎着半截藤蔓，上面沾着黑灰：“石牙寨跑了八个，剩下全抓了。油料库炸得干净，他们短期内别想再组织进攻。”
岑昭华点头：“防线暂时安全。但军火库还在他们手里，守夜人系统没关。”
陈砚低头看着周燃苍白的脸，又看向远处还在燃烧的敌营。火光映在他左眼的单片镜上，像一簇不灭的星火。
“军火库是他们的，但地底下，是我们的。”
他从工具环里抽出一支激光笔，拧开，蓝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细线。
“裴雾，把‘沙网’控制权转到我这里。陆骁，把藤蔓往军火库方向铺。岑昭华——”他顿了顿，“准备第二波。”
岑昭华挑眉：“你打算炸军火库？”
“不。”陈砚咧嘴一笑，糖块在齿间咔咔作响，“我打算请他们搬家。”
他抬起左眼，激光笔的光点落在军火库通风口上。
“纳米机器人，不只是能加热。”
“它们还能——钻孔。”
他的手指在激光笔侧面轻轻一按。
远处，军火库外墙的混凝土表面，无数微小的沙粒开始移动，像被无形的刷子扫过。细密的孔洞在墙面上悄然成型，排列成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此房已租，速速搬离。”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