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昭华的右腿又抖了一下,控制面板上那串“K-9-β”代码还在闪,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她没吭声,脚却死死踩住油门,战术车在沙地上犁出两道深痕。
陈砚坐在副驾,左眼依旧黑着,像被谁拿墨汁灌满了。他没去碰单片镜,反而从铝饭盒里摸出父亲手稿的残页,纸边已经磨得发毛,上面画着一堆歪歪扭扭的曲线和拓扑符号。
“别盯着那玩意儿看了,”陆骁在后座嚼着压缩饼干,“你再看,眼珠子都快抠出来了。”
“看懂了就能少走三公里冤枉路。”陈砚把纸摊在膝盖上,用激光笔点着其中一段,“这沙地不是天然的,是被人用信号‘捏’出来的。”
裴雾正蹲在车尾调试机械鼠,闻言抬头:“你是说,这地方是假的?”
“不是假,是‘弯’的。”陈砚比划着,“就像把一张纸拧成莫比乌斯环,走着走着,你以为在往前,其实已经绕回原点。”
话音刚落,前方沙地突然泛起波纹,像是高温下扭曲的空气。裴雾的机械鼠刚探出车外,屏幕画面猛地一翻——上下颠倒,左右错位,时间流速也变了,鼠尾摆动的速度比实际慢了半拍。
“空间折叠。”陈砚眯起右眼,“有人在用K-9-β信号,把这片沙地变成了活迷宫。”
岑昭华咬牙:“所以每三分钟抽搐一次,是因为我们正穿过信号节点?”
“对。”陈砚把残页折成三角,“咱们得走逆时针螺旋线,避开共振点。陆骁,把你那根快熄灭的藤蔓拿出来。”
陆骁一愣:“这都快没光了,拿它干啥?”
“正好。”陈砚接过藤蔓,把它绑在车顶天线杆上,“快熄灭的东西,才能看出空间错位。”
藤蔓前端刚亮起微光,就见那光点突然“跳”了一下——明明是连续发光,却像被剪断了一帧。陈砚记下位置,掏出粉笔在沙地上画了个叉。
“看到了吗?前段比后段快了0.7秒消失。这说明,我们正穿过一个‘时间褶皱’。”
裴雾倒吸一口冷气:“所以GPS失效,不是坏了,是它算不准‘现在’?”
“聪明。”陈砚咧嘴一笑,顺手从饭盒里摸出颗甘草糖塞进嘴里,“咱们现在不是在沙地上走,是在一张被揉皱的纸上爬。”
车队调转方向,按逆时针螺旋线推进。每过三分钟,岑昭华的义肢就抽一次,陈砚的左眼也跟着闪一下残影。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吭声。
三小时后,沙地中央出现一块裸露的岩层,像巨兽的脊背拱出地面。裴雾放出三只机械鼠探路,刚推进三百米,三台设备同时静止,屏幕定格在一面刻满几何纹路的岩壁上。
“不对劲。”裴雾敲着终端,“画面在动,但机械鼠没动。”
陈砚接过平板,岩壁上的刻痕随着视角变化不断重组,像是某种动态密码。他正要细看,陆骁突然冲过来,一把抢过平板,瞳孔剧烈收缩,嘴里反复念叨:“不能看……不能看……”
“陆骁!”陈砚一把夺回平板,顺手用激光笔在沙地上投出正交网格,切断视觉诱导路径。
陆骁瘫坐在地,额头冒汗:“那图案……它在动,像活的……我看见了……熵种的语言……”
“熵种?”裴雾皱眉,“那是什么?”
“不知道。”陆骁喘着气,“但我知道,看久了,记忆会被人‘格式化’。”
陈砚盯着岩壁,忽然从手稿里翻出一页,上面写着“七维投影降维锚点”。他抬头:“这墙不是装饰,是显示器。得用特定频率激活。”
“用啥?”岑昭华问。
“低频脉冲。”陈砚看向她的电磁手铐,“你那玩意儿,能调到17.3赫兹吗?”
岑昭华一愣:“这频率干啥用?”
“我爸笔记里写的,‘降维共振点’。”陈砚咧嘴,“试试呗,反正现在也没别的路。”
岑昭华点头,调整手铐频率。按下开关的瞬间,一道淡蓝色脉冲扫过岩壁。
原本杂乱的刻痕突然重组,线条连成一片,浮现出巨大的壁画——星轨与神经突触交织,构成某种图腾,中心是一个不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环心嵌着一枚眼球状符号。
“我靠……”裴雾瞪大眼,“这玩意儿是活的?”
壁画上的线条确实在缓慢流动,像是血液在血管里爬行。陈砚盯着那眼球符号,忽然从饭盒底层摸出一块金属板——正是他父亲实验室里带出来的那块。
金属板靠近岩壁时,表面微微发烫。
“这图,是钥匙孔。”陈砚低声说。
话音未落,陆骁突然暴起,抄起背包里的镰刀就往壁画上砍。藤蔓007号瞬间暴长,缠住他手臂,却被他硬生生扯断两根。
“别碰它!”他嘶吼着,“那是熵种的语言!看一眼少一段记忆!我……我昨天还记得我女友的名字,现在……现在我想不起来了!”
陈砚一个箭步上前,从饭盒里取出B-17抗体,精准滴入陆骁颈侧穴位。陆骁身体一僵,瞳孔逐渐恢复焦距,瘫倒在地,喘着粗气。
“抗体能稳住突触电位。”陈砚收起试管,“但下次再看,不一定来得及。”
裴雾盯着壁画:“所以这墙是陷阱?谁碰谁失忆?”
“不全是。”陈砚蹲下身,用手电照向壁画基座,“有人想藏东西,但又怕别人看不懂,所以留了‘说明书’。”
他扒开沙土,挖出一块玄武岩板,表面蚀刻着一整套拓扑方程组。陈砚掏出父亲手稿,翻到扉页——“知识不是武器,是重启文明的火种”。
方程组下方,有一行未解公式。
此刻,岩板上的公式,与那行未解公式,完全一致。
“我爹……早就知道这儿有东西。”陈砚手指抚过刻痕,“他不是失踪,是被人拦在了这一步。”
裴雾凑近看:“这公式是干啥的?”
“开门。”陈砚站起身,“不是物理的门,是‘认知门’。你得先看懂,才能走进去。”
岑昭华盯着壁画中心的眼球符号:“所以,得有人看?”
“对。”陈砚点头,“但不能久看,也不能瞎看。得用公式当‘防火墙’,过滤掉熵种的语言侵蚀。”
裴雾皱眉:“谁来当这个‘防火墙’?”
陈砚没说话,从饭盒里取出甘草糖,一颗接一颗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他右眼盯着公式,左眼依旧黑着,却像在黑暗中摸到了一根线。
“我来。”他说。
“你左眼都瞎了!”陆骁挣扎着坐起,“万一你也被格式化了呢?”
“正因为瞎了半边,才安全。”陈砚笑了笑,“熵种语言靠视觉入侵,我右眼还能用,左眼黑着,等于自带单向防火墙。”
岑昭华盯着他:“你确定?”
“不确定。”陈砚把最后一颗糖咽下,“但总得有人试。不然咱们就在这儿等风沙把人埋了?”
裴雾突然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块电路板,塞进陈砚手里:“这是我改的信号缓冲器,能延缓神经共振。撑不了太久,但够你读完公式。”
陆骁也摘下眼镜,把一根培养皿递过去:“B-17抗体,我多带了一管,应急用。”
岑昭华沉默两秒,解下电磁手铐,按在岩板边缘:“我给你计时。三分钟,超时就强行断开。”
陈砚点头,深吸一口气,将岩板上的公式投射到右眼视野中。他开始逐行解析,每读一段,就用激光笔在沙地上写下推导过程。
壁画上的线条开始加速流动,眼球符号缓缓转动,像是在注视他。
一分钟过去,陈砚额头冒汗,右手微微发抖。
两分钟,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右眼视野边缘开始浮现杂乱符号,像是某种干扰代码。
“还有三十秒。”岑昭华盯着手铐计时器。
陈砚咬破舌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公式最后一行,是一个嵌套积分——与父亲手稿中的未解部分完全吻合。
他抬起手,正要写下最终解。
壁画突然震颤,裂缝中露出一道金属舱门的轮廓。门缝里,嵌着半片龙江工大校徽残片。
陈砚的手停在半空。
校徽残片边缘,刻着一行小字:“持火种者,方可入内。”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铝饭盒。
饭盒夹层里,静静躺着另一半导校徽。
他伸手去掏。
指尖刚触到金属,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针,直插脑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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