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还在跳动，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周燃的手还按在接口上，身体僵直，皮肤下的血管已经发黑，指尖碳化的痕迹一路爬到手腕。控制台的倒计时依旧停在**67:12:03**，可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喘息。
反物质场开始回涌。
电离雾重新泛起蓝紫色，贴着地面游走，噼啪作响。陆骁一把扯下背包，手指颤抖地拧开培养管盖子——里面是007号藤蔓最后一次分裂出的孢子，淡绿色的微光在玻璃管里缓缓流转。
“这玩意儿能吸辐射热，说不定也能吸这鬼东西。”他声音发紧，猛地将管口朝上一倒。
孢子群如烟雾般腾起，轻飘飘地飞向磁单极子发生器。它们没有意识，却像是被某种本能驱使，纷纷扑向那团逆向旋转的球体，附着在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生物膜。
一秒。
两秒。
第三秒，蓝紫电离雾的边缘开始泛绿。
“动了！”裴雾盯着终端，手指在屏幕上狂划，“孢子代谢速率暴涨三百倍！它们在转化能量！不是屏蔽，是光合作用！”
陈砚眯起右眼，左眼那片黑反而成了过滤器，让他看清了能量流动的轨迹——原本狂暴的反物质流，正被孢子层一点点“消化”，转化为温和的可见光。舱内温度开始下降，空气不再粘稠，像是从高压锅里被捞了出来。
“好家伙。”陆骁喘了口气，咧嘴一笑，“我这破孢子，居然干了太阳的活。”
“别得意。”岑昭华盯着周燃，“导体还在耗损，孢子撑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控制台突然“滴”了一声。
全息屏闪烁，弹出一条新提示：**能量转化效率37%，系统稳定性临界值。建议接入外部可持续能源。**
“外部能源？”陆骁翻了个白眼，“这地底下连灯泡都没几个，上哪儿找可持续？”
裴雾没理他，蹲下身，三只机械鼠从裤兜钻出，顺着墙缝钻进通风管道。她手指在终端上滑动，调出K-9变电站的原始建筑图——那是她半年前从灰塔数据库残片里扒出来的。
“等等。”她突然停住，“这墙……夹层太厚了。”
陈砚走过去，右眼扫过墙体剖面图。图纸显示，从核心舱向外辐射的十二条通道，墙体内部都嵌着镜面反射板，呈放射状排列，最终指向地表某一点。
“这不是通风管。”他说，“是光路。”
“光路？”陆骁一愣，“你们说……太阳能？”
“旧时代的塔式光热电站。”裴雾语速飞快，“用镜面阵列聚焦阳光，加热介质发电。这地方被埋了，但结构还在。只要能引光进来，就能启动。”
“理想很丰满。”陆骁摊手，“可咱们在地下三百米，头顶是辐射云和岩层，哪来的光？”
陈砚没说话，低头看了眼左臂。
那里纹着一道暗色的芯片图案，是他父亲留下的“末日协议”载体。此刻，那纹身正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他伸手按上去，皮肤下的代码自动激活，一道加密指令投射在空中：**日光即火种，重启即光明**。
“它在等光。”陈砚抬头，“不是电，不是燃料，是真正的阳光。”
裴雾眼睛一亮：“那咱们就给它光！”
就在这时，头顶岩层传来细微震动。一道极细的裂缝中，竟有一缕晨光斜射而下——正好穿过舱顶的通风口，落在核心舱中央。
“天助我也！”陆骁一把抓起剩下的孢子管，吹了声口哨，“兄弟们，开工了！”
孢子群迅速响应，飞向那道光束，在空中自动排列成一组微型透镜阵列。光线被层层聚焦，最终化作一道炽白光柱，精准注入地下聚光塔的核心。
控制台警报声戛然而止。
所有指示灯由红转绿。
全息界面缓缓展开，一行大字浮现：**末日协议·第一阶段激活。能源系统切换为太阳能。反物质陷阱进入安全封存模式**。
舱内灯光骤亮，不再是电离雾的诡异蓝紫，而是久违的、温暖的白光。墙上的镜面阵列开始缓缓转动，自动校准角度，贪婪地捕捉每一缕穿透地层的阳光。
“我们做到了？”陆骁喃喃道，“靠一堆蘑菇和一根破纹身？”
“不是蘑菇。”裴雾盯着终端数据，“是进化过的光合生物。它们在吸收反物质辐射的同时，还在自我复制。能量转化率……已经升到68%了。”
岑昭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义肢。就在刚才，它突然剧烈震颤了一下，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
她调出通讯模块，发现一段加密频率正在自动解码——那是龙江工大旧时代的紧急通讯协议，只有极少数设备能识别。
“是铁脊基地。”她声音一沉，“有人在用陈砚留下的发电机组发信号。”
陈砚立刻接过终端，快速反向追踪信号源。画面跳转，显示出基地外围的实时监控——石牙寨的攻城槌正猛烈撞击外墙，尘土飞扬。而更远处，一座废弃信号塔上，挂着一个灰塔制式的中继器，正不断释放干扰波。
“他们在瘫痪基地防御。”裴雾冷笑，“以为我们还在为活命发愁。”
“可惜。”陈砚站起身，右眼映着满舱白光，“我们已经有光了。”
岑昭华握紧电磁手铐，指尖摩挲着开关。她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变了——从压抑的悲痛，转为锋利的战意。
“孢子还能撑多久？”她问。
“无限。”陆骁咧嘴，“只要有光，它们就能一直转化。而且……”他指了指终端，“它们开始往岩层缝隙里钻了。像是在……扩张？”
裴雾放大监控画面，瞳孔一缩：“等等，地表的镜面阵列……在自动展开！它们在重建聚光场！”
陈砚低头看着左臂的纹身，那行字还在闪烁：**日光即火种，重启即光明**。
他忽然笑了。
“我爸留的不是陷阱。”他说，“是种子。”
“只要有一点光，它就能长出来。”
裴雾突然出声：“信号有回应了！基地那边收到我们的能源启动信息，正在重启主炮系统！”
“那就别让他们等太久。”岑昭华迈步走向舱门，“把光送回去。”
陈砚没动，而是看向周燃。
她的手还按在接口上，身体冰冷，呼吸全无。可那蓝光依旧从她体内缓缓流出，与孢子的绿光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无声的交接。
他走过去，轻轻将她的手从接口上取下。
指尖已经碳化，可那块条形码芯片，依旧在微弱闪烁。
“守夜人交班了。”他低声说，“接下来，轮到我们点灯。”
陆骁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太阳还等着咱们用呢。”
一行人走向舱门。身后，孢子群仍在空中缓缓流转，像一片不会熄灭的星河。聚光塔的核心持续运转，太阳能被转化为稳定电流，顺着地下电缆，一路通向铁脊基地。
岑昭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周燃静静地躺在控制台前，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安详的平静。她的左眼微微睁开，映着满舱光明。
陈砚的铝饭盒在腰间轻晃，甘草糖的甜味在嘴里散开。他嚼了两下，抬脚跨出舱门。
阳光，正从裂缝中一寸寸爬进来。
石牙寨的攻城槌第三次撞上外墙。
尘土崩落。
基地主炮的充能指示灯，从红转黄。
岑昭华举起电磁手铐，对准信号塔方向。
陈砚按下通讯键，声音清晰传遍频道：“铁脊，这里是K-9。能源已接通，主炮可以开火。”
裴雾在终端上敲下最后一行指令。
陆骁把最后一管孢子撒向通风口。
孢子群顺着光束升腾而起，像一场逆流的萤火雨。
主炮充能条达到97%。
岑昭华的手指扣上电磁手铐的扳机。
陈砚说：“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太阳能革命。”
主炮充能条跳到99%。
信号塔上的中继器突然闪烁红光。
陆骁的孢子在空中完成最后一个透镜排列。
光柱从地底冲出，直射天际。
主炮充能条卡在99%，不再上升。
岑昭华皱眉。
裴雾猛地抬头：“不对，能量被截流了！”
陈砚盯着终端，瞳孔一缩。
地底深处，另一组镜面阵列正在自动启动。
它们的光路，指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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