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药香浓得能醉人,混合着当归的醇厚、薄荷的清凉与陈年药材的甘苦,在雕梁画栋的殿宇间盘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将药柜上的铜环照得闪闪发亮,柜顶积年的灰尘在光柱里浮沉,像是被惊扰的细小精灵。老四澹台鹊踮着脚尖,在最高一层药柜前摸索,小小的身子几乎挂在柜门上,鼻尖上沾着的灰随着呼吸一颤一颤,活像只偷东西的小松鼠。
小娃娃今日穿了件靛青短褂,针脚细密的衣料上绣着暗纹,腰间别着个巴掌大的药囊,囊面上用金线绣着朱雀纹,展开的羽翼栩栩如生,衬得他愈发像个有模有样的小郎中。他嘴里叼着根刚从药架上顺来的百年老山参,参须雪白,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动作在下巴前晃来晃去,活像长了副白胡子,连说话都含糊不清:“《南宫针灸奇术》里明明说,太医院的镇院之宝‘牵机针’,就藏在这最高层的紫檀木盒里......”
他嘟囔着,小手在积灰的药柜深处掏啊掏,指尖划过一个个贴着泛黄标签的药罐,“当归”“黄芪”“雪莲”的字迹在岁月侵蚀下模糊不清。突然,他眼睛一亮——一抹深紫色的木纹从一堆黑陶罐后露出来,那是紫檀木特有的色泽,盒盖上刻着的朱雀纹虽然被灰尘覆盖得模糊不清,但朱雀那双用红宝石镶嵌的眼睛,依然在昏暗的光线下红得渗人,像两颗跳动的小火苗。
“找到啦!”澹台鹊兴奋地拽出木盒,动作太急,灰尘簌簌落下,呛得他连连打了三个喷嚏,眼泪都飙了出来。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小心翼翼地捧着木盒放在旁边的药案上,指尖拂过盒盖的纹路,能清晰摸到朱雀羽翼的凹凸。当他屏住呼吸掀开盒盖时,十二根金针静静躺在墨色绒布上,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针尾的朱雀纹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不是普通金属的冷光,而是带着一丝温润的暗红,像是淬了血。
最长的金针足有三寸,针尖细如牛毛,对着光看几乎看不见;最短的不过半寸,却粗得像绣娘用的绣花针,针尾还缀着个小巧的朱雀吊坠。澹台鹊抽出一根最长的,金针在他指尖轻轻颤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像是有生命般在回应他的触碰。“哇!这就是传说中的‘牵机针’?书上说能通经络、解奇毒,还能......”他话没说完,突然想起什么,眼睛滴溜溜一转,转身就要找地方试针。
正巧这时,太医令钟离忧在不远处的药碾旁打瞌睡。老太医今日穿了身崭新的孔雀蓝官服,衣料挺括,屁股上的补子绣着对展翅的仙鹤,针脚细密,仙鹤的羽毛根根分明。此刻他歪着头靠在药柜上,肚子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补子上的仙鹤也跟着上下晃动,活像在跳一支笨拙的舞。澹台鹊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小脑袋歪了歪,对准仙鹤的眼睛就扎了下去——
“嗷——!”
钟离忧像被烫到的猫一样蹦起三尺高,头上的官帽“呼”地飞了出去,挂在房梁的雕花上晃悠。他捂着屁股原地转了三圈,山羊胡子气得直翘,脸涨得通红,指着澹台鹊的鼻子破口大骂:“小祖宗!你可知这是什么针?这是南宫先祖留下的禁针‘牵机针’!扎错地方会死人的!”
澹台鹊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慢悠悠拔出金针,只见针尖带出一滴鲜红的血珠。那血珠落在地上,遇空气竟瞬间变成诡异的荧光紫色,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像颗会发光的紫水晶。“咦?《南宫医典》里说,血变紫是排毒成功的标志,难道‘牵机针’其实是‘壮阳针’?”他低头翻了翻随身带的小本本,那本子封面用丝线绣着“老四医案”四个字,里面记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和草药草图,“你看,这里写着‘紫血出,邪毒除’,没错呀!”
“除个鬼的毒!”钟离忧一把抢过金针,手指刚碰到针尾,却突然僵在半空——针尖上的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重新变成普通的血色,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老太医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手指颤抖着抚摸金针:“这、这针认主?!只有南宫血脉才能让它显露出异象......”
澹台鹊趁机踮起脚尖,一把夺回金针,宝贝似的藏进腰间的朱雀药囊里,还拍了拍囊口:“才不是呢!是我刚才在针上抹了老四特制‘显毒散’~”说着又从药囊里掏出个拇指大的小瓷瓶,晃了晃,瓶中药粉闪着和刚才血珠一样的紫光,“这是我用断肠草、硫磺和萤火虫翅膀磨成的,遇血就变紫,好玩吧?”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里气氛凝重。太子正对着案几上的边境军报揉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案几上的奏折堆成了小山,最上面那本“边关告急”的折子被他用朱笔圈了又圈,墨迹都透到了背面,可见已经反复看过无数次。连日的焦虑让他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批阅到第七本奏折时,忍不住打了第三个哈欠,眼泪都流了出来。
“殿下是不是肾虚呀?”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澹台鹊的脑袋从案几边缘冒出来,头顶还沾着几根药柜里的蛛网,活像刚从洞里钻出来的小老鼠。小娃娃不知何时溜进了书房,此刻正手脚并用地爬到太子膝盖上,手里的“牵机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南宫医典》里说,肾虚会导致精神不振,扎后腰的‘肾俞穴’可以提神醒脑,我帮你试试?”
“不必!”太子猛地警觉后仰,却忘了自己坐的是西域进贡的旋转扶手椅——整个人连人带椅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摔个后脑勺着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五澹台铢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冲了进来,他胖乎乎的小手一伸,竟稳稳接住了沉重的椅子!
“殿下小心烫!”老五奶声奶气地提醒,圆滚滚的脸蛋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手里的参汤却因为惯性泼了太子满身。褐色的汤水在月白色的常服上洇开,顺着衣料的纹路扩散,活像幅写意山水画,连腰带都被染成了深褐色。
澹台鹊趁机凑上前,一针扎在太子后腰的某个穴位上。金针入肉的瞬间,太子浑身一颤,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像被施了定身术。
时间仿佛静止了三息。
突然,太子开始疯狂眨眼,左半边脸抽搐得像在跳胡旋舞,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歪,右手却不听使唤地在军报上画起圈圈——最绝的是,每个圈都完美套住了“瑞王”二字!朱砂圈圆得堪比圆规画的,连一丝抖动都没有,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成功啦!”澹台鹊欢呼着掏出小本本,用炭笔飞快记录,“面部抽搐,属正常排毒反应,说明药力已经通达四肢百骸......”
话还没说完,太子突然抽搐着站起身,同手同脚地跳起了傩舞——正是上回祭祀太庙时跳的那套驱邪舞!月白色的常服下摆随着诡异的舞步翻飞,活像只被雷劈中的白鹤,连头上的玉冠都歪到了一边,流苏甩来甩去,狼狈又滑稽。
偏殿里,妹妹澹台星正在玩布老虎。三岁的小丫头今日梳着两个圆滚滚的羊角辫,发绳上系着银铃,随着她晃头的动作叮当作响。布老虎是她最喜欢的玩具,老虎额头上的“王”字用金线绣成,爪子缝里还塞着晒干的薰衣草,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看见太子抽风般的舞姿,她顿时拍手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殿内回荡:“爹爹变丑丑!像庙里的歪嘴菩萨!”说着举起手里的小铜镜,镜面正好映出太子扭曲的面容。
太子对着镜子一看,差点背过气去——自己左眼眨得如同抛媚眼,右脸却绷得像石刻雕像,嘴角还不受控制地流下口水,活脱脱一副中风前兆的模样!更绝的是,他的右手仍在空中画圈,每个无形的圈都精准指向墙上挂的南宫朱雀图腾——那是先皇后的遗物,用西域贡锦织成,朱雀的羽毛用金线和银线交错绣就,此刻被太子指得簌簌掉漆,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墙上掉下来。
“解......解药!”太子抽搐着伸出手去抓澹台鹊,却因为身体不受控制,走成了诡异的螃蟹步,横着挪了两步,“咚”地一头撞在博古架上。
博古架上摆放着各种古玩玉器,被这一撞,顿时“哐当”作响。暗格里藏着的密信像雪片般飞出,散落在地上。最扎眼的是一张写着突厥文的药方,被太子流的口水打湿后,竟显出了汉字批注:“情丝绕改良版,中毒者见南宫朱雀纹即抽搐,七日后方可解。”字迹娟秀挺拔,笔画间带着独特的弯钩,与先皇后南宫氏的手书如出一辙。
老五澹台铢眼疾手快,一把捡起那张药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字迹看了半天,突然“咦”了一声:“这字迹好像娘亲的药方本呀!娘亲给我治咳嗽时,写的药方也是这样的弯钩。”小团子翻来覆去地看,药方背面还粘着一片干枯的花瓣,花瓣呈暗红色,边缘微微卷曲,正是南宫家特有的“血杏花”——这种花只在南宫旧宅的庭院里生长,花瓣晒干后呈血红色,可入药,也可作为标记。
就在这时,瑞王带着太医“恰巧”来东宫“探病”。他今日穿了身绛紫色蟒袍,衣料上绣着四爪蟒纹,蟒鳞用金线勾勒,在阳光下泛着华贵的光泽。腰间系着条羊脂白玉带,玉带上缀着的红宝石吊坠足有鸽子蛋大小,随着他走路的动作来回晃动,泛着类似血色的光。刚进门,就看见太子正抽风般指着墙上的南宫朱雀图腾,脸色扭曲,嘴角流涎,活像个疯子。
“殿下这是中风了?”瑞王假惺惺地走上前,伸手想去扶太子,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等他碰到太子,就被太子抽搐的手“啪”地甩了个耳光。这一下力道大得惊人,瑞王左脸顿时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头上的冠冕都被打歪了,珠串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王叔......”太子边翻白眼边结巴,嘴角的口水甩出一条银线,滴落在衣襟上,“您......您袖口......有......有东西......”
众人齐刷刷看向瑞王的袖口——只见他紫色蟒袍的袖口处,竟粘着一张泛着荧光的紫色药方,正是澹台鹊刚才用的“显毒散”配方!药方上的字迹遇热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显形,赫然写着:“情丝绕解毒引,需南宫嫡脉心头血,辅以百年雪莲,月圆之夜服用方有效。”
太医令钟离忧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发出“咚”的闷响,很快就磕出了血印。他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连话都说不完整:“这、这是南宫家的禁术‘牵机针’!此针不仅能让人抽搐,还能逼出真话!当年先帝就是中了此毒,才、才在朝堂上说出了......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满室死寂,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太子抽搐着,突然吐出一句惊天秘辛:“王叔......七月初七......你要烧南宫旧宅......因为......因为地下藏着......”
“轰隆!”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完美淹没了太子后半句话。但澹台鹊看得清清楚楚——太子的口型分明是“先皇后遗书”四个字!小娃娃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的药囊里摸出个小瓷瓶,瓶身用青花绘着朱雀图案,正是他昨天从南宫旧宅的地窖里顺来的药粉,此刻瓶中药粉正诡异地泛着紫光,与“显毒散”的颜色一模一样。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棂上,豆大的雨珠顺着玻璃滑落,在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太子终于停止了抽搐,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脸色苍白得像纸,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贴在皮肤上。澹台鹊偷偷拔出太子后腰的金针,发现针尖竟变成了墨黑色——这是中了剧毒的迹象!更诡异的是,针尾的朱雀纹眼中,竟渗出了细小的血珠,血珠在阳光下红得刺眼,像两颗凝固的血泪。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火星溅落在地上,很快就熄灭了。五个娃娃围着太子,眼神里满是震惊。老二澹台战把扫帚横在胸前,扫帚头上不知何时绑了把削水果用的小刀,刀刃闪着寒光,活像个小护卫:“完蛋,咱们好像捅破了大秘密?瑞王叔公要烧南宫旧宅,还要用娘亲的心头血解毒,这肯定是要害咱们!”
老三澹台墨推了推鼻梁上用树枝做的“眼镜”,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周律》,飞快地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道:“《大周刑律》第三百条规定,凡谋害储君、意图谋反者,诛九族。瑞王叔公给殿下设毒,还想烧南宫旧宅,这已经是谋反了。”他话没说完,老五澹台铢已经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算珠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按律当诛九族,瑞王叔公的九族包括他的儿子、女儿、兄弟姐妹、父母、祖父母......算下来,大概有一百三十二个人呢!”
瑞王的脸色铁青得像锅底,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突然暴起冲向澹台鹊,想要抢夺他手里的金针——那是唯一能证明他下毒的证据。澹台鹊却早有准备,身子一矮,像只灵活的猴子,一个鹞子翻身躲到了房梁上,顺手把金针插进了房梁的缝隙里。针尾的朱雀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像是某种无言的警告,又像是在盯着在场的每个人。
“王爷息怒!”太医令钟离忧突然扑上来,抱住瑞王的腿,声音带着哭腔,“这‘牵机针’一旦拔出,就会留下痕迹,若是被陛下知道......”
“嗖!”
一支白羽箭突然破窗而入,箭杆上缠着布条,精准地钉在瑞王脚前的青砖上。布条上用鲜血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南宫旧宅起火,速来!”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用指甲蘸血写的,血珠还在顺着布条往下滴,在地上晕开小小的血点。
太子突然睁开眼,瞳孔恢复了清明,不再有之前的浑浊。他缓缓坐直身子,用袖子抹去嘴角的口水,声音冷静得可怕,与刚才抽搐的模样判若两人:“王叔,您袖子里还藏着什么?不妨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瑞王下意识地捂住袖口,眼神慌乱,却没注意到老五澹台铢已经悄悄爬到了他背后。小团子胖乎乎的手伸进瑞王的袖口,使劲一掏——竟摸出一把造型古怪的钥匙!钥匙柄端刻着个栩栩如生的骷髅头,骷髅的眼窝中镶着两颗红宝石,色泽鲜艳,与太子眼角的泪痣一模一样,连大小都分毫不差。
“这是......”太子瞳孔骤缩,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把钥匙。他认得这把钥匙——七年前,先皇后南宫氏临终时,手里攥着的就是它!当时御医说娘娘是病重昏迷,攥着药匙不肯松手,他信了,还亲手把钥匙从娘娘手中取下来,交给了内务府保管。可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药匙,而是一把能打开某个秘密的钥匙!
“报——!”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哭腔,“启禀殿下,南宫旧宅起火了!火势太大,风又急,救火的侍卫根本靠近不了,眼看就要烧塌了!”
太子猛地站起身,拔腿就往外走,脚步急促,连鞋都差点踩反。五个娃娃紧随其后,跑在了最前面。老二澹台战扛着扫帚,把扫帚当成旗帜,在头顶挥舞;老三澹台墨举着《周律》护在胸前,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却仍紧紧攥着不肯松手;老四澹台鹊的药囊晃得叮当作响,里面的瓷瓶碰撞声不断,他还不忘回头叮嘱妹妹:“星星抓牢我的衣角,别被人群冲散啦!”;老五澹台铢骑在侍卫脖子上,小手里高高举着那把骷髅钥匙,红宝石在雨幕中闪着红光,像两颗指引方向的小灯笼;最小的澹台星则攥着老四的衣角,羊角辫上的银铃随着奔跑叮当作响,布老虎被她抱在怀里,虎爪都被雨水打湿了。
暴雨如注,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太子的月白常服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脊背。他一路疾奔,脑海里不断闪过先皇后临终时的模样——她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却死死攥着那把钥匙,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口微弱的气息。当时他只当是母亲病重糊涂,如今想来,那分明是想将秘密托付于他!
瑞王紧随其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眼神狠厉地盯着太子的背影——只要趁乱解决掉太子和那几个知晓秘密的娃娃,南宫旧宅的火一烧,先皇后的遗书就会化为灰烬,到时候整个大周的江山,就都是他的了!可没等他动手,老五澹台铢突然回头,胖乎乎的手指指向他:“王叔,你为什么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是不是想抢我的钥匙呀?”
瑞王的动作一顿,强装出温和的笑容:“铢儿误会了,王叔是怕你们出事,特意来保护你们的。”嘴上说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这小团子看似天真,眼神却亮得很,万一被他看出破绽就麻烦了。
众人赶到南宫旧宅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屋顶。曾经雕梁画栋的宅院此刻被烈焰吞噬,房梁烧得“噼啪”作响,时不时有燃烧的木片从空中坠落,在雨水中发出“滋啦”的声响。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木头味和淡淡的血腥气——那是血杏花被烧毁的味道,暗红色的花瓣在火中卷曲、碳化,像极了先皇后临终时苍白的手指。
“快!地窖在东边!”太子突然大喊,他记得母亲曾说过,南宫家的地窖藏在东厢房的梨花树下。他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冲向火场,却被一个身影拦住了——正是之前在烈焰中一闪而过的白衣人。
那人白衣胜雪,即使在漫天火光中也显得格外清冷,发间插着一支银簪,簪头雕着朱雀纹,与先皇后生前常戴的那支一模一样。她转过身,露出一张与先皇后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殿下,此火是瑞王故意放的,他要烧的不是旧宅,是藏在地窖里的遗书。”白衣人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南宫家的暗卫,奉命守护先皇后的遗物,这把钥匙,只有殿下能用来打开地窖。”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南宫家的朱雀图腾,与太子腰间的玉佩正好成对。太子接过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突然想起母亲曾说过,南宫家的暗卫都持有这样的信物,危急时刻可凭此信物信任。
“地窖的门被瑞王派人锁死了,还浇了火油,”白衣人继续说道,“必须尽快打开,否则遗书会被烧毁,里面记载着瑞王通敌叛国、毒害先皇后的证据!”
老四澹台鹊突然凑上前,从药囊里掏出个黑色的小瓷瓶:“我有办法!这是‘破冰散’,能融化铁锁,不过遇到火油会有点危险......”话没说完,就被太子一把接过:“不管多危险,都要试试!”
众人跟着白衣人绕到东厢房,果然看见梨花树下有一块被烧焦的石板,石板上的铁锁已经被烧得通红,周围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火油。太子接过澹台鹊的“破冰散”,屏住呼吸,将药粉撒在铁锁上。只听“滋啦”一声,白色的烟雾瞬间升起,铁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窖入口。
“我下去!”老二澹台战抢先一步,扛着绑着小刀的扫帚就往下跳,“你们在上面接应,有危险我会喊的!”地窖里一片漆黑,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药香,澹台战掏出火折子点亮,只见地窖中央放着一个铁盒,盒盖上的锁孔与老五手里的骷髅钥匙正好匹配。
他小心翼翼地将铁盒抱上来,太子接过钥匙,指尖颤抖着插入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铁盒里放着一卷泛黄的绢布,正是先皇后的遗书!绢布上的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仓促,详细记载了瑞王如何与突厥勾结,如何在她的汤药里下毒,甚至还附上了瑞王与突厥往来的密信副本。
“瑞王!你还有什么话说?”太子举起遗书,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瑞王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着太子扑来:“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就鱼死网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三澹台墨突然将《周律》砸向瑞王,书页散开,正好挡住了瑞王的视线;老二澹台战趁机用扫帚绊倒瑞王,小刀抵住了他的脖子;老四澹台鹊掏出“显毒散”,撒在瑞王的手上,紫色的粉末瞬间变成黑色——这是中了剧毒的迹象,证明瑞王身上还藏着毒药;老五澹台铢则抱着钥匙,大喊着让侍卫过来;澹台星虽然害怕,却还是举起布老虎,朝着瑞王的腿砸去。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瑞王制服。瑞王挣扎着,不甘心地嘶吼:“我不甘心!南宫氏凭什么挡我的路?太子凭什么坐拥江山?”他的声音在雨幕中回荡,却只换来众人鄙夷的目光。
太医令钟离忧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松了口气,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老臣有罪,当年为先皇后诊病时,就发现汤药有问题,却被瑞王威胁,不敢说出真相......如今真相大白,老臣也算对得起先皇后了!”
太子扶起钟离忧,眼神坚定:“钟太医,你能迷途知返,朕不怪你。从今往后,太医院要整顿,绝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他又看向白衣人,“多谢你守护母亲的遗物,南宫家的功劳,朕会记在心里。”
白衣人躬身行礼:“能为先皇后和殿下效力,是属下的荣幸。南宫家会继续守护大周,守护殿下。”
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南宫旧宅的废墟上。澹台孩子们围在太子身边,老四澹台鹊掏出金针,对着阳光看了看,针尖的黑色已经褪去,针尾的朱雀纹眼中的血珠也消失了:“殿下,这针的毒性解了,以后再也不会害人啦!”老五澹台铢则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瑞王叔公谋反,按律要诛九族,不过他的家人有些是无辜的,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呀?”
太子摸了摸孩子们的头,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铢儿说得对,律法虽严,但也要酌情处理。至于这‘牵机针’,就交给太医院保管,以后再也不许用它害人了。”他看着手中的遗书,又看了看眼前的孩子们,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守护好大周,守护好这些孩子,不让先皇后的悲剧重演。
南宫旧宅的废墟上,血杏花的残骸在阳光下渐渐晒干,却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秘密。而那把骷髅钥匙,被太子珍藏了起来,成为了他铭记历史、砥砺前行的信物。从此以后,东宫再也没有了诡异的抽搐,朝堂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人们偶尔会说起,那几个澹台娃娃,用他们的机智勇敢,揭开了一个惊天秘密,拯救了整个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