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殿的暖阁里,鎏金账册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老五澹台铢蹲在地毯上,肉乎乎的小手捧着账册,鼻尖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锦袍前襟洇出小小的湿痕。他穿了身大红锦袍,领口缀着金灿灿的绒球,腰间别着个绣满铜钱纹样的荷包,走路时“哗啦“作响,活像个从年画里走出来的散财童子。
“《南宫商经》说了,集资就得收手续费,日息三分利滚利,童叟无欺!“澹台铢嘴里念念有词,握着支特制的狼毫笔在账册上画小猪头,每个猪头旁边都标着人名和银两数。笔尖蘸的朱砂墨泛着甜香,正是老四澹台鹊特制的“显形墨“,遇特定墨汁能显隐字。账册封面上《皇妹成长基金收支明细》几个大字写得歪歪扭扭,页脚还画了个举着算盘的小财神,正是他自己的卡通版。
偏殿那头,小寿星澹台星正抱着金算盘啃得津津有味。自打抓周时攥着玉玺不肯撒手,这小丫头就对亮晶晶的东西格外痴迷。上午户部侍郎来汇报工作,不小心掉了枚铜钱,被她捡起来啃了整整一下午,连乳母递来的奶糕都不稀罕。有个老嬷嬷想把算盘拿走,还被弹出的算盘珠砸了门牙,捂着嘴连夜请太医去了。
“星星乖,五哥给你办大事!“澹台铢捧着个沉香木募捐箱凑过去,箱子刻着密密麻麻的招财符,锁是西域机关锁,锁眼还沾着点“真心话粉“——老四说这药粉能让说谎的人自动招供,是催账神器。箱子原是老二澹台战从尚膳监偷来藏肉干的,此刻被他擦得锃亮,看起来倒像件正经法器。
小星星一眼就盯上了亮晶晶的箱子,立刻扔了算盘,伸着胖乎乎的胳膊要抱。澹台铢故意逗她,把箱子举得老高,小丫头急得直跺脚,发间银铃叮当作响。好不容易把箱子递过去,小星星抱在怀里不肯撒手,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她趔趄了两步,却笑得格外开心。
“搞定!这基金定能财源滚滚!“澹台铢得意地拍着手,刚要给妹妹讲“复利生财“的大道理,小星星突然抡起募捐箱,“哐当“一声砸在了旁边的户部报表柜上!
柜门应声而开,更惊人的是,箱子里的金瓜子飞溅而出,有几颗精准打中了柜内暗格机关。“哗啦“一声,一摞账册掉了出来,最上面那本《江北漕银亏空录》的封皮格外醒目,墨迹还带着新鲜的墨香。
“哎哟!小殿下使不得啊!“户部尚书刚好迈进门,看到这一幕吓得山羊胡子直翘。老尚书穿了身崭新的绯色官袍,玉带上的象牙笏板擦得锃亮,此刻也顾不上体面,扑上去就要抢账册,“这都是机密!不能看!“
混乱中,澹台铢眼疾手快地抓了把金粉撒在报表上。那金粉是老四特制的“显墨粉“,遇墨即溶,瞬间显出一行隐形字迹:“瑞王分七成,突厥分三成“。每个字的笔画末端都带着小钩,活像突厥弯刀的刀尖,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尚书大人这么紧张,是怕我们'成长基金'查账吗?“老大澹台玄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玄色劲装让他几乎融在阴影里,只有腰间短剑的银柄偶尔反射出冷光。他缓步走到账册前,指尖在“七成“二字上轻轻一点,“这墨迹新鲜得很,像是今早刚添上去的吧?“
户部尚书的脸瞬间煞白,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官袍领口。他后退时踩到散落的算盘珠,差点摔个趔趄,官袍后摆沾着的糖渍格外显眼——正是小星星刚才兴奋时漏出的“圣涎“,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活像块天然的“贪墨标记“。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东宫。“皇妹成长基金“成了京城最新笑谈,户部官员们听说后个个心惊胆战,尤其是负责江北漕运的官员,腿肚子都在发抖。有个漕运使连夜收拾细软想跑路,刚翻出城墙就被老二训练的“基金保安队“——一群被喂熟的流浪狗叼了回来,狼狈至极。
太子澹台烬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幅荒诞景象:女儿抱着募捐箱啃得口水直流,老五在数散落的金瓜子,户部尚书瘫坐在地上抖如筛糠,一群户部官员围着账册跪地求饶。
“澹台铢!你又在胡闹什么!“太子怒吼一声,月白常服的下摆带翻了旁边的账架。册页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其中一个青玉账盒摔得粉碎,溅出的墨汁在青砖上蚀刻出“贪墨“二字,墨迹泛着淡淡的蓝光。
“殿下息怒!《货殖志》说基金能理财兴邦!“澹台铢慌忙爬起来辩解,指着地上的账册,“是他们亏空漕银,还和瑞王、突厥勾结!“
话没说完,小星星突然对着报表吐了口口水。那唾沫落在纸上,竟变成血红色,显出更多隐藏字迹:“七月初七,银库挪空,刺驾“。字迹娟秀中带着锋芒,和先皇后的手书分毫不差,还透着淡淡的铜锈味——正是官银特有的气息。
太子怔怔地看着那些字迹,指尖触到纸上的唾沫痕迹,恍惚间回到了七年前的江南水患。那时白衣姑娘递给他一叠银票,也是这样带着铜锈味,告诉他“这是救急的钱“。他突然抓起募捐箱,仰头将里面的金瓜子倒了几颗在嘴里,冰冷的金属味混着淡淡的药香在舌尖散开。
三息之后,太子打了个响亮的嗝,带着浓重的铜臭味。气流掀翻了澹台铢的荷包,里面滚出几颗刻着狼头纹的金豆——正是突厥特有的“贡金“,上面的纹路与瑞王府搜出的密信标记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这些年的国库亏空,全是你们搞的鬼。“太子的声音沙哑,眼神冷得像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玺缺角,那里的血珠似乎感应到什么,微微发烫。
混乱中,澹台玄趁机溜进户部档案库。暗格被打开后,里面根本没有备份账册,全是叠得整齐的突厥皮草。某个貂皮卷里裹着份血书协议,上面用汉、突厥两种文字写着:突厥可汗助瑞王夺位,事成后割江北千里盐税。落款处的狼头印鉴,与先皇后遗物上的印记正好吻合。
“不止这些!“老二澹台战从房梁上跳下来,手里举着本《贪墨录》,书页间夹着的银票簌簌往下掉,“他们还训练了'银鼠传信',用刻字银锭传递消息!“他指着插图,上面画着个官员用银锭在墙上刻字,旁边标注:“每日三次,点银时练习“。
当夜,东宫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夜。五个娃娃围着募捐箱,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老四用药水测试那些金豆,金属瞬间变成幽蓝色:“《南宫毒经》记载,这银里掺了突厥狼毒,只有贪墨之人触碰才会显色。“
太子站在阴影里,手中握着带血的账册,脸色凝重。老大突然翻开一本《银经》,里面夹着的银箔掉了出来:“太子爹爹,您看!银库底还有密文!“插图上的银库地面刻着狼头纹,标注着“见银如见可汗“。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窗外掠过一只信鸽,爪钩闪着幽蓝的光,直扑太子面门。老二眼疾手快,弹弓射出金瓜子,正好打中鸽爪。信鸽坠落在地,炸开一团毒雾,雾中浮现出瑞王的虚影:“野种也配坐龙椅?“
太子猛地扯开衣襟,心口的朱雀胎记发出灼热的红光,与玉玺缺角的血珠相互辉映。胎记上渐渐显出细密的纹路,和先皇后血书上的印记一模一样。“母后,原来这就是您留下的答案。“他轻声说,眼眶微微泛红。
就在这时,募捐箱突然“哐当“一声晃动起来。澹台铢鼓起勇气撬开锁头,里面的密信哗啦啦涌出来,最上面那封盖着血手印,写着:“七月初七,银库开,山河易主“。一枚蜡丸从密信中滑落,老二捡起捏碎,里面的纸条上写着:“绣娘已灭口,子时三刻,乱葬岗“。字迹带着颤抖,边缘沾着“狼涎香“粉末——正是突厥特有的香料。
“追!“老大率先冲出去,短剑在夜色中闪着冷光。五个娃娃紧随其后,冲进了漫天风雪里。
赶到乱葬岗时,一座新坟前插着根狼头木桩,上面刻着行突厥文:“双珠合,地宫开,山河易主“。老四撒了点药粉在木桩上,粉末遇雪即燃,腾起的烟雾中浮现出先皇后的虚影。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东方,嘴唇动了动,吐出最后两个字:“烬儿……逃……“
虚影消散后,雪地里躺着半块龟甲,上面的纹路与玉玺缺角的血珠严丝合缝,在朝阳下泛着妖异的红光。五个娃娃围着龟甲,沉默不语。他们知道,这场围绕“成长基金“的闹剧,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序幕,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