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棺中血书:哑女将军共破局 > 第17章 哑女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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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昭将李氏遗书压进药箱夹层时,指节抵着木板缝,能摸到夹层里母亲当年绣的并蒂莲暗纹。那是她七岁时,母亲被拖去慎刑司前,塞给她的最后一件物事。可暗纹的针脚里,卡着半根极细的银线,是韩府密信专用的“锁魂丝”,母亲绝不可能用这种东西——这夹层被动过手脚,遗书或许早就泄露了。

“小姐,”绿枝缩在门后,手指绞着围裙角,“这药册...当真要故意落在西园?”她的围裙带子松了半截,露出里面藏着的小铜哨,是韩府暗卫联络用的,昨夜林昭昭在她枕头下见过一模一样的。

林昭昭取过案头空白绢帕,沾了紫草汁在帕角点了两下。母亲教过她,紫草汁遇温水显形,遇热酒则化做暗红血痕——正合宫中老宦们写密信的做派。可她不知道,这紫草汁是顾廷远前日送来的,里面掺了苏玉容药圃特有的“显影草”,遇着韩琦的墨就会变成青黑色,与普通紫草汁截然不同。

她提笔在帕上勾出歪斜字迹,像极了被杖责后颤抖的手:“冷宫产女,玉沉井底,疯言疯语,不可为凭。”末了又补一句“冷宫井底藏玉”,重复三遍,墨迹晕开,倒像癔症发作时的胡话。可“玉”字的最后一点,她故意用了藏锋笔法,是母亲教的李妃私印的简写,只有苏玉容认得。

“柳月婵的人跟了我七日。”她用手语比给绿枝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锋利的弧,“她要找的不是证据,是能搅浑水的由头。”绿枝的目光在“搅浑水”三个字上多停了半息,耳后那点胭脂痣被汗水浸得发晕,露出底下极淡的青痕——那是韩府暗卫易容时贴的人皮面具边缘,昨夜林昭昭就发现了。

绿枝喉结动了动,接过药册时,掌心沁出的汗洇湿了封皮。林昭昭望着她踮脚出门,身影消失在廊角,才转身将真遗书又往里推了推。紫草膏的甜香漫上来,混着井里带回来的潮气,像极了母亲梳妆匣里的味道——那是她最后一次见母亲,鬓边插着珠花,怀里揣着半盒紫草膏,说要去给李妃送药。可珠花的针脚是后补的,里面藏着韩琦的密信,母亲那时就已知晓自己被监视。

子夜时分,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林昭昭蜷在妆台后,透过铜镜看见一抹黑影翻进院子。那丫鬟穿青布短打,腰间系着柳月婵房里特有的缠枝莲香囊,正踮脚摸向药箱。香囊的流苏线断了一根,是前日陈砚故意扯的,为的就是标记她的行踪。

“当啷。”铜锁落地的声响惊得丫鬟一颤,她慌忙掀开箱盖,指尖扫过紫草膏、金疮药,最后抓住那本旧药册。月光漏在她脸上,林昭昭看清是柳月婵的陪嫁丫鬟小桃——上个月她往自己茶里下过巴豆,被顾廷远的暗卫抓了现行,却只打了二十板子便放回来。可小桃的耳后有颗黑痣,与苏玉容陪房王妈的女儿一模一样,根本不是柳月婵的人。

小桃将药册往怀里一塞,转身就撞翻了妆台边的药杵。林昭昭垂眸盯着铜镜里晃动的影子,直到那道黑影翻出墙去,才摸出帕子擦了擦妆台。帕角的紫草汁还未干透,在月光下泛着暗紫,像块凝固的血。而药杵的底座,她早用朱砂画了个极小的“苏”字,小桃的裙角沾了这朱砂,走到哪里都能被认出来。

次日卯时,柳月婵的哭嚎穿透了东院的雕花窗。“夫人救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昨夜梦到冷宫里的李妃,披头散发掐我脖子,说...说井底寒玉被夺,要我偿命!”她的指甲缝里藏着点白灰,是西园井边的特有的,昨夜根本没睡在房里,分明是去了井边。

林昭昭站在廊下,看苏玉容扶着丫鬟的手走过来。她今日穿了墨绿织金褙子,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在廊柱上,发出清脆的响:“婵儿这是怎么了?”镯子内侧刻着的“李”字,被衣袖遮住了一半,那是李妃当年赐给她的陪嫁,绝非普通饰物。

“夫人,”柳月婵从锦被里伸出手,指尖青灰,“太医说我胎气不稳,需得用井底寒玉镇着。当年刘太后有孕时,不也从冷宫井里取过寒玉入药么?”她的“胎气不稳”是装的,脉案是苏玉容的心腹太医伪造的,为的就是名正言顺掘井。

苏玉容的目光扫过林昭昭,又迅速移开:“既是为了安胎,掘井又有何妨?张管事,带二十个家丁去西园,把那口老井给我挖开。”张管事的腰间藏着顾廷远给的令牌,那些家丁里,一半是顾家暗卫假扮的,苏玉容早就换了人手。

林昭昭垂眸看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指甲盖泛着青白。绿枝端着药盘过来时,她悄悄将半袋药粉撒进茶盏——那是用曼陀罗和钩吻调的昏睡散,母亲说,这药能让人睡足三日,醒后只道是痰厥。可她换了剂量,只会让人昏睡一个时辰,为的就是给苏玉容留出时间布置。

“柳姨娘的养心茶。”绿枝压低声音,茶盏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小桃今早往她房里送了蜜饯,说是苏州新到的。”蜜饯里掺了苏玉容给的“醒神丹”,与昏睡散相冲,正好让柳月婵在关键时候醒来。

林昭昭点头,看绿枝捧着茶盏往东院去。她数着香篆烧到第三道刻痕,东院突然传来尖叫:“姨娘口吐白沫了!”苏玉容的翡翠镯子再次撞在门框上,这次碎了一角:“请太医!快请太医!”她转身时撞翻了案上的茶盏,褐色的茶水在地上蜿蜒,像道没擦干净的血。可她的眼底没有慌乱,反而藏着丝笑意,这出戏演得正合她意。

林昭昭站在院门口,看太医擦着汗出来:“苏夫人,柳姨娘这是痰厥入心,需得静养三日,不可受刺激。”太医的药箱里,藏着顾廷远给的真脉案,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柳月婵根本没怀孕,所谓“胎气不稳”全是谎话。

苏玉容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张管事!井挖得如何了?”“回夫人,”张管事的声音从西园传来,带着几分惊惶,“铁锹刚下去三寸,就听井底‘叮’的一声,像是...像是金属碰着石头。”他的惊惶是装的,那声“叮”是暗卫用特制的铜铃敲出来的,为的就是引苏玉容亲自过去。

苏玉容的瞳孔缩成针尖,她扯过披风就往外走,裙角扫过林昭昭的鞋尖:“带路!”林昭昭跟在后面,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昨夜陈砚潜进井里,她亲手将半块锈铁塞给他——那是从铁匠铺寻来的旧犁头,用酸蚀了半宿,勉强能看出个“韩”字。可铁的内侧,她用刻刀补了个极小的“顾”字,是顾廷远父亲的私章样式。

此刻月光落在井口,苏玉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柄悬在众人头顶的刀。“挖!”苏玉容厉喝。铁锹铲开新土的声音里,有人突然喊:“找到了!”那半块锈铁被举起来时,苏玉容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石墩上。林昭昭看见她喉结滚动,手指死死攥着披风带子,指缝里渗出血来——“韩”字虽模糊,可落在她眼里,大概比刀刻的还清楚。可她攥着带子的手,悄悄比了个“收网”的手势,被远处的陈砚看在眼里。

“继续挖!”苏玉容的声音发颤,“把井底翻个底朝天!”顾廷远立在演武厅顶楼,望着西园里晃动的火把。陈砚站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苏玉容的人都换了,现在守井的是咱们的暗卫。”“好。”顾廷远摸出怀里的病历残页,“真宗帝戊时三刻心疾突发”几个字被他摸得发毛。李氏遗书里“韩琦鸩杀吾于冷宫”的字迹还带着井里的潮气,两种墨迹叠在一起,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血衣——那是他十二岁时,父亲被抬回家,胸口插着箭,血浸透了中衣,露出半枚“韩”字的扣针。母亲哭着烧血衣时,他偷偷捡回半片布角,现在正夹在父亲的日记里。可布角的血迹里,掺着苏玉容常用的龙涎香,父亲临终前见过她。

“陈砚。”他提笔在纸上写,“三日后辰时,入宫面圣。带病历残页,带父亲的铜牌,带李氏的遗书。”纸页被折成细条,封进箭囊。他拉弓时,弦声惊起几只寒鸦。黑羽箭划破夜色,钉在林昭昭院中的梧桐树上,箭羽染着墨,是他们约好的紧急暗号。可箭杆的内侧,刻着个极小的“苏”字,提醒林昭昭苏玉容才是关键。

林昭昭听见箭声时,正在擦顾父的铜牌。月光落在铜牌内侧,她突然想起母亲说过,有些密文要用酒浸。她倒了半盏女儿红,将铜牌浸进去——酒液里浮出极细的刻痕,像蛛丝,又像父亲临终前的喘息:“证在宫门左第三柱,夜巡亥时换岗。”可刻痕的尽头,还有个被酒液晕开的“李”字,是李妃的私印,母亲当年竟与李妃有如此深的联系。

她的指尖抵着案头的玉环碎片,突然明白母亲为什么总说“昭昭永念”——那枚玉环是李妃给的,里面藏着打开宫门密道的钥匙。她取过绢帕,用手语一笔一划写:“宫门有眼,我随药车入。”写完又用紫草汁在帕角点了两下,塞进药碾底部。绿枝来收药碾时,她轻轻拍了拍碾子,绿枝立刻低头,将碾子抱得更紧了些——药碾底部的夹层里,绿枝早就藏了苏玉容给的入宫腰牌。

窗外传来脚步声,林昭昭推窗望去,顾廷远正立在梧桐树下。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和她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像两柄合在一起的剑。“明日。”他的声音很低,却像刀刻在石板上,“我等你。”他的披风下,露出半角明黄的卷宗,是仁宗幼时的起居注,上面有李妃的亲笔批注,与遗书的笔迹如出一辙。

林昭昭望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昭昭,要像井里的水,看起来静,底下却流得急。”她摸了摸药箱夹层里的遗书,又看了看案头的铜牌和玉环碎片——那些沉在井底的秘密,终于要见天日了。可遗书的最后一页,她用紫草汁一擦,竟显出“苏玉容乃李妃胞妹”几个字,原来苏玉容一直在为姐姐复仇。

风卷着梧桐叶掠过窗沿,林昭昭伸手接住,叶面上还沾着夜露。她将叶子夹进药册,合上时,听见东院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一夜,将军府的井还在往下挖,苏玉容的火把还在烧,可林昭昭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照在她写的“血未冷,路未断”的绢帕上,紫草汁的小红花正在慢慢晕开,像两朵要燃起来的火。而井的最深处,陈砚刚刚挖出的,不是韩琦的罪证,而是李妃给仁宗的血书,上面盖着的,是当年真宗亲赐的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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