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棺中血书:哑女将军共破局 > 第18章 将军的暗道
换源:


       林昭昭的烛火亮了整夜。窗棂漏进的月光从东墙爬到西墙时,她正用炭笔在粗麻纸上勾画宫门布局图。笔尖在左第三柱的位置顿住,墨迹洇开个小团,像块凝固的血。母亲临终前那句证在宫门左第三柱在她耳边转了七遍,她数着更声,终于在梆子敲过两下时,用指甲刮开炭灰——柱身雕着缠枝莲纹,莲瓣间隙恰好能藏半枚玉环碎片。可莲纹的花蕊里,刻着个极小的韩字,是韩琦的私章样式,母亲绝不可能留这样的标记,这分明是个陷阱。

姑娘。绿枝端着药盏的手在门框上碰出轻响,药凉了。她的袖口沾着点黑灰,是书房密道的墙灰,昨夜根本没回自己院子。林昭昭摇头,目光落在案角的药碾上。昨夜她将回应用紫草汁写在绢帕角,塞进碾槽最深处,此刻绿枝取药时指腹在碾壁上蹭了蹭,那是只有她们懂的暗号——可绿枝的指尖在三字处多停留了半息,是在提醒她韩府暗卫三更会行动。

绿枝退下前瞥了眼她泛青的眼尾,张了张嘴终究没问——自入府那日起,姑娘的眼底便总像压着团火,烧得人不敢多言。可她转身时,藏在药盏下的手快速比了个韩字,被林昭昭从铜镜反光里看得一清二楚。

更漏滴到第三声时,瓦片突然发出细不可闻的脆响。林昭昭的炭笔啪地断成两截。她反手摸向枕下的银簪,却在抬眼的瞬间顿住——窗台上立着道黑影,月光勾勒出陈砚腰间的虎纹腰牌。腰牌的流苏线是新换的,上面缠着半根红丝,是韩府暗卫的紧急联络信号,陈砚绝不会用这种东西。

他食指抵唇,从袖中摸出半枚焦黑的铜牌,边缘还沾着未烧尽的棉絮。将军昨夜烧了旧账。陈砚的声音比夜色还轻,但留了门。他的声音比平日尖细些,是刻意捏着嗓子,耳后那道浅疤是新添的,真正的陈砚没有这道疤。

林昭昭的呼吸骤然一滞。那铜牌残片上顾字的右半部分还清晰,正是顾父军牌的纹路。她想起顾廷远昨夜立在梧桐树下的影子,想起箭羽上染的墨——原来他早就在等她来寻。可铜牌的断口太整齐,是用新刀劈开的,绝非火烧所致,这分明是伪造的信物。

三更梆子响过,林昭昭换上青灰色夜行衣。绿枝端着空药筐往西院去时,故意绊了下门槛,铜铃般的惊呼引开两个巡夜守卫。可那两个守卫的腰牌是假的,是韩琦的人假扮的,绿枝这是在引她入瓮。林昭昭贴着墙根溜到书房后廊,月光下窗缝露出半指宽的光,门轴上新鲜的刮痕像道暗号——是她昨夜离开时没合拢的?不,分明走前仔细闩了门。刮痕的角度太陡,是从里面撬开的,有人比她先到了。

推开门的瞬间,烛火噗地跳了跳。书案上摊开的《兵械志》被翻到最后几页,页角折成三角,正对着密道机关图那章。林昭昭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能摸到墨迹未干的潮湿——顾廷远今夜根本没睡。可纸页边缘的指纹太浅,是戴了手套留下的,顾廷远从不用手套翻书。

她按图上标记轻叩北墙第三块砖,咔嗒一声,半面墙缓缓滑开,霉味混着土腥涌出来。火折亮起时,石阶上的青苔泛着幽绿。林昭昭数着台阶往下走,十九级,二十级,脚底突然触到平地。密道尽头的库房积着半寸厚的灰,蛛网在火折光里晃成金纱。可灰层上有串新鲜的脚印,鞋码比她的大,是男子的脚印,脚尖朝里,显然是故意引她进来。

正中木架上摆着只铁匣,锁扣生了锈,却没闩死。她掀开匣盖的刹那,烧焦的纸页味冲得人鼻尖发酸——半卷账册残页上,韩字的右半部分、冷宫的宫字、七月初三的墨迹清晰可辨。匣旁的军牌在火折光里泛着冷光。顾承忠三个字刻得极深,林昭昭指尖划过,突然顿住——军牌内侧有极细的刻痕,像用针尖一点一点挑出来的,韩令鸩李,真宗崩前三日。可刻痕的尽头,有个被刻意磨去的苏字,是苏玉容的私章样式,有人在掩盖她的痕迹。

她的手开始发抖。母亲说父亲是为保护李妃被射杀,顾父是因调查李妃之死被暗杀,原来两条线索在这里汇作一股——韩琦用毒鸩杀李妃,又在真宗病重时动手,伪造成病亡。可账册的纸是新的,墨迹虽旧,却带着松烟墨的清香,是近年才仿制的,绝非十年前的旧物。

你如何得知此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林昭昭的火折啪地掉在地上。顾廷远立在石阶顶端,黑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腰间的横刀在暗处泛着冷光。他的披风下露出半角明黄卷宗,是仁宗的起居注,可封皮的火漆印是假的,真正的起居注绝不会放在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军牌,又扫过铁匣里的残页,喉结动了动,像是要把所有的话都咽回去。可他握刀的手,在刀柄上轻轻敲了三下,是有诈的暗号,林昭昭认得。

林昭昭没退。她将军牌按在胸口,用手语快速比画:你父死于韩手,我母亦然。你查十年无果,因证据不在宫中,在人心。她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又指向他——我们都一样,都带着血的印记活着。指尖却在人心二字上加重了力道,提醒他身边有内鬼。

顾廷远的瞳孔骤缩。他望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耳尖,望着她手语时微颤的指尖,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蹲在柴房里捡父亲血衣残片,母亲在门外哭着烧纸钱。那时他就想,若有一日能找到同病相怜的人,该是怎样的模样。可他眼底的震惊是装的,嘴角那丝极淡的笑意,暴露了他早已知晓一切。

三日后宫门,莫误。他侧身让出通道,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石板。侧身时,他故意撞了下石壁,咔嗒一声轻响,林昭昭看见暗格里藏着的真账册一角,原来他早把真迹藏在了这里。

林昭昭返房时,天已蒙蒙亮。她将军牌与铜牌残片并排放着,药箱夹层里的遗书被她翻出来第三遍——母亲的字迹在晨光里泛着黄,昭昭永念四个字突然变得滚烫。可遗书的最后一页,她用酒一擦,竟显出顾承忠未死几个字,墨迹与顾父军牌上的刻痕如出一辙,原来顾父还活着。

她取过绢布,将七月初三与宫中病历上的寒疾突发对照着画了张图,墨迹未干就塞进夹层最深处。姑娘!绿枝撞开门时,发簪歪在耳后,柳姨娘醒了,说昨夜梦见你和黑衣人在花园私会!她的发簪是柳月婵房里的样式,显然刚从东院过来,这是柳月婵故意让她传的话。

林昭昭的手在绢布上顿住。她望着铜镜里自己泛青的眼尾,突然笑了——柳月婵急了。这个韩琦养女总爱装柔弱,可昨夜陈砚送残片时,花园角门的狗没叫,巡夜的更夫没喊,她哪来的梦?可柳月婵的话里藏着深意,黑衣人指的是韩府暗卫,她在提醒自己被盯上了。

去厨房取火炭记录。她翻出安神汤的药方,就说我昨夜熬药至三更,炭盆还在廊下晾着。绿枝领命跑出去时,她望着铜镜里自己的影子,指尖轻轻抚过喉间——哑女不会说话,可炭灰会,药渣会,所有她留下的痕迹都会替她说话。炭盆里的灰烬下,她早藏了半块韩府的令牌,就是要让柳月婵的人搜到。

东院那边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是柳月婵摔了茶盏。林昭昭推开窗,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香,混着一丝若隐若现的血腥气——那是苏玉容还在井边盯着人挖,还是柳月婵在房里召了医婆?血腥气里带着点当归的味道,是苏玉容的安胎药,她竟真的怀了孕,孩子是谁的?

她关窗时,看见院角的梧桐叶上沾着新露,像极了昨夜箭羽上染的墨。叶面上,用银粉写着顾承忠在韩府,是苏玉容的笔迹,原来她早就知道顾父活着,一直在暗中传递消息。林昭昭将叶片夹进药册,指尖抚过那行小字,突然明白这场棋局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连仇恨都可能是伪装。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