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棺中血书:哑女将军共破局 > 第25章 聋哑人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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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透过青瓦缝隙落在后廊,林昭昭蹲在竹匾前翻动药草,指尖沾了紫草的紫,皂角的涩,混着晨露在粗布裙上洇出浅痕。她余光扫过石凳——那是周哑伯每日卯时必坐的位置,石面被磨得发亮,像块浸了岁月的玉。竹篮里的炒豆还带着灶上的余温,她捏起一颗轻轻放在石凳中央。豆粒滚了半圈,停在石纹凹陷处,像颗深褐色的眼睛。石纹深处,藏着半片指甲,是周哑伯故意留下的,指甲缝里沾着西偏殿的墙灰,他果然去过那里。

吱呀一声,柴门被推开半寸。林昭昭没抬头,指尖仍在药草间翻动,耳力却绷成弦。她听见草鞋蹭过青石板的沙沙声,听见喉结滚动的轻响,听见粗布袖口擦过衣襟的窸窣——周哑伯来了。老人的草鞋底沾着桐油,是苏玉容佛堂里的那种,昨夜他定是去过佛堂。

老人站在三步外,佝偻的背像张拉满的弓。他盯着石凳上的炒豆,枯树皮似的手在身侧攥紧又松开,指节泛着青白。指缝里,藏着个极小的铜铃碎片,与林昭昭捡的那枚能拼合,他果然认得这铃。

林昭昭数到第七下呼吸,才慢慢直起腰,朝石凳另一侧的木墩抬了抬下巴。周哑伯的喉结又动了动,终于蹭着石凳坐下。他抓起炒豆时,指背的老茧刮得石面发出细响,第一颗豆在嘴里嚼了足有十下,第二颗才松快些。豆粒里混着颗药丸,是林昭昭放的醒神丹,能让他暂时恢复些力气。

林昭昭看着他泛白的眼仁,忽然抬手,在胸前缓缓比划:西墙根,死人,你埋的?老人的筷子突然当啷掉在石凳上。他浑浊的眼睛骤然缩成针尖,枯瘦的手猛地抓住石凳边缘,指节几乎要嵌进石缝里。石凳下,他昨夜埋了块玉佩,是顾父的,此刻正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

林昭昭看见他脖颈的青筋像蚯蚓般爬起来,喉结剧烈滚动,却只发出嗬嗬的哑声——和往日装聋作哑时的含混不同,这声音里带着破风箱似的震颤,像要挣开什么枷锁。哑声里藏着摩斯密码般的节奏,是韩、苏、陆三个字的暗语,他在指认凶手。

七。她弯腰用石灰在地上画了一横,十。再画一竖,五。最后补个弯钩。火苗在第三笔末尾跃起来,火星子似的舔着老人的裤脚。石灰里掺了显影粉,遇水会显出西偏殿三个字,是给周哑伯的提示。

周哑伯突然站起来,草鞋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倒退两步,后背撞在老槐树上,枯枝簌簌落了他一头。枯枝里,藏着张纸条,是他写的韩琦杀我全家,被雨水泡得半湿。

林昭昭早有准备,右手从袖中摸出那枚铜铃——昨夜在骸骨旁的泥里捡的,铃身锈了半截,铃内却刻着内侍省造四个小字,擦去泥污时,她的指甲都渗了血。铃内的夹层里,藏着半张字条,是周哑伯的真迹,他本是内侍省的公公,因知晓秘密被毒哑。

她轻轻一摇。清越的铃声撞碎了晨雾。周哑伯的背猛地一僵,像被雷劈中的老树。他缓缓转头,浑浊的眼仁里漫上水光,皱纹里的泥垢被泪水冲开,露出底下一道旧疤——从耳后斜贯到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疤痕的形状,与韩府暗卫的烙铁印一模一样,他果然是被韩琦所伤。

你不是天生聋哑。林昭昭的手语很慢,每个动作都像在剖开心肺,你是被毒哑的。老人的手开始抖。他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齐点了点太阳穴,是戌时的手势。接着指向西南方向——那里飞檐半隐在晨雾里,是传闻中先皇的避暑行宫。他双手交叠在胸前,拇指紧扣成锁,最后竖起三根手指,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三根手指的指甲缝里,分别沾着韩府、苏府和内侍监的香料,三人果然来自不同势力。

七月十五戌时,西偏殿被锁,三人动手焚尸。林昭昭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刚要追问主使者,周哑伯突然瞪圆眼睛,枯枝似的手猛地指向府门方向。马蹄声碎了晨露。陆九的玄色官靴踏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口。他腰间的玉佩晃着暗纹——韩琦府的缠枝莲,林昭昭在宰相府当庶女时,见得太多了。玉佩的背面,刻着个苏字,陆九竟是苏父的人,双面间谍的身份令人心惊。

哑夫人好雅兴。陆九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晒药草呢?林昭昭低头理了理竹匾,紫草叶在指缝间沙沙响:夏末湿热,晒些药材防瘴。她余光瞥见绿枝缩在廊角,小丫鬟的指甲掐进掌心,正拼命冲她使眼色——是让她跟过去?绿枝的眼色里藏着暗号,是陆九带了韩琦的密信,她果然还是向着林昭昭的。

苏夫人正等我。陆九甩了甩袖角,玄色大氅扫过林昭昭脚边的石灰印,哑夫人若是得空,不妨去佛堂烧柱香,省得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佛堂的香炉里,苏玉容昨夜埋了把刀,刀上有顾父的血迹,陆九这是在暗示凶器所在。

他走了五步,又回头笑:对了,西园的井该淘了。听说前两日有人看见......虫啃骨头?井里确实有东西,是周哑伯藏的韩琦罪证,陆九这是在提醒林昭昭去取。

林昭昭的脊背绷成弓。等陆九的身影转过垂花门,她立刻扯了扯绿枝的衣袖:跟上,记他说的每句话。小丫鬟的手凉得像冰,却重重点头,碎步追了上去。绿枝的袖中藏着林昭昭给的迷魂散,必要时能制住陆九。

走。她转向周哑伯,比划得又急又重,去药房。药房偏室的炭炉烧得正旺,砂锅里的安神汤咕嘟作响。林昭昭舀了一碗推过去,汤面浮着的枣仁像颗颗红痣。汤里加了吐真药,能让周哑伯暂时说出话来。

周哑伯捧碗的手还在抖,汤洒在青布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衣衫的夹层里,藏着张地图,标注着西偏殿的密道,这是他最后的证据。

我替你说。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他的眼睛,你说的,我都记。老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指甲裂着缝,嵌着陈年泥垢,却奇异地有力,像要把毕生的话都掐进她骨头里。他抓起桌上的白纸,不是用毛笔,而是用指甲——一下,两下,三下——在纸背抠出三个凹痕:韩、妹、火。凹痕里的木屑,拼起来是个李字,韩琦的妹妹竟是李妃的人,这才是最惊人的反转。

韩妹?林昭昭喃喃重复,韩琦的妹妹?老人剧烈摇头,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比划了个名的手势。她突然想起,韩琦有个早夭的胞妹,乳名阿火,当年曾随母入过宫——难道那把火,是用她的名字祭的?阿火根本没死,而是被李妃救下,成了她的眼线,这把火是她们故意放的,为的是销毁韩琦的罪证。

咚咚。绿枝的敲门声像催命符。林昭昭刚拉开门,小丫鬟就扑进来,额角的汗把碎发粘成绺:陆九说西园异动,苏夫人拍了桌子,说老废物留不得,还让张妈备了......备了桐油。陆九说的异动是暗号,指周哑伯已把证据转移,苏玉容要灭口是真,但张妈是顾廷远的人,桐油里掺了灭火粉,烧不起来。

林昭昭的血嗡地冲上头顶。她抓起案上的头骨,转身塞进药碾子底下——那是每日要碾三次的地方,最危险处反最安全。头骨的牙齿里,藏着颗珍珠,是阿火的信物,证明周哑伯说的是真的。

母亲的遗书残页在袖中硌着心口,她展开与泥土显影的字迹对照,顾不知韩逆后面,模糊的水痕突然清晰:火起西殿,嗣君蒙尘——这不正是狸猫换太子前夜的记载?遗书上的墨迹,与阿火的笔迹如出一辙,母亲当年是和阿火一起写的这封信。

夜漏三更,林昭昭在烛下摊开绢帛。骸骨、朱砂字、七月十五、西偏殿、韩妹......她的笔尖在火字上顿住,烛芯噼啪爆了个花,火星子落在绢上,烧出个小洞,像极了西偏殿飞檐下的黑洞。黑洞里,藏着阿火的密信,说她要亲手杀了韩琦为家人报仇。

吱呀——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林昭昭抄起桌上的剪刀,刚要起身,就看见窗外的雨幕里,有个佝偻的影子跪在青石板上。是周哑伯。他浑身湿透,手里攥着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划着手语。雨水冲散了痕迹,他就再划一遍,再划一遍,像在和死神抢时间。他划的其实是阿火在佛堂,故意用歧义的手势瞒过偷听的人。

林昭昭隔着窗户看得清楚——他划的是:我替你死,你替我说。她推开窗的瞬间,老人突然站起来。他冲她笑了笑,脸上的泥和泪混在一起,像朵开败的菊。然后他转身冲进雨幕,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他去的方向不是自己的屋子,而是佛堂,要去帮阿火。

次日清晨,陈砚的汇报像块冰砸进她心口:周哑伯的屋子昨夜着火了,烧得只剩房梁。他压低声音,没找到尸首。尸首被阿火救走了,藏在密道里,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林昭昭摸向药碾子,头骨还在,凉得像块冰。她抬头时,正看见苏玉容的丫鬟捧着茶盏经过,那丫鬟的袖口沾着桐油的腥气。丫鬟的茶盏里,放着张纸条,是阿火写的今夜动手,被林昭昭用余光瞥见。

再往府门看,陆九正站在檐下,手里转着枚铜铃——和她昨夜用的那枚,一模一样。他抬头时,目光正好撞进林昭昭眼里。他笑了笑,手指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韩家暗纹玉佩。玉佩的夹层里,藏着韩琦的罪证,他其实是皇帝的人,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

晨雾里,苏玉容的声音从廊下飘来:听说西园闹疫?得请个法师来......清一清。法师是阿火假扮的,今夜就要在佛堂刺杀韩琦,这场戏终于要到高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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