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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摸石定前程

寒风卷着细碎的冰碴,刀子般刮过青石板广场。死寂的空气里,只剩下测灵石表面那些玄奥银纹深处,能量流淌发出的微弱嗡鸣,如同沉睡巨兽压抑的鼾声,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村民们挤在冰冷的石板上,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僵硬,目光却死死黏在台上那黝黑的巨石上,里面混杂着麻木的顺从、卑微的期盼,以及深不见底的恐惧。

冷锋的声音如同两块寒冰在寂静中碰撞,清晰地砸落:“测灵开始。年满十二,至十八者,出列。”

人群一阵压抑的骚动。十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女,被自家大人或推搡、或拉扯着,畏畏缩缩地从人群中挪了出来,站在测灵台下。他们大多低着头,不敢看台上那散发着无形威压的巡察使,更不敢看那块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黝黑巨石。寒气侵袭着他们单薄的躯体,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赵……赵二狗!”村长赵有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和紧张,哆嗦着喊出第一个名字。他身后一个本家侄子立刻用力推了一把站在最前面那个瘦得如同麻杆的少年。

少年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冰冷的石阶上。他惊恐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父母。人群中,一对同样枯槁的夫妇,男人死死低着头,女人则捂住了嘴,浑浊的眼泪无声地淌下。

“磨蹭什么!快上去!”村长侄子不耐烦地低吼。

赵二狗被这吼声吓得浑身一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几级冰冷的石阶。他站在测灵石前,巨大的黑石几乎将他瘦小的身影完全笼罩。他颤抖着伸出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布满冻疮和老茧、又黑又瘦的手,迟疑着,不敢触碰那流转着微光的冰冷石面。

冷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他身上,不带丝毫温度。

赵二狗猛地一闭眼,豁出去般,将双手重重按在了测灵石上!

嗡——

黝黑的石面微微一震,其深处那些玄奥的银色纹路骤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挣扎着闪烁了几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测灵石表面恢复了死水般的沉寂,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无灵根,废体。”冷锋身后,那名捧着金属匣子的随从,声音平板无波地宣判,如同在念诵一段与己无关的经文。

赵二狗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瘫软下去,被旁边的卫兵像拎小鸡一样粗暴地拖下石台。台下,他那捂嘴哭泣的母亲终于压抑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哀鸣,随即被身旁的男人死死捂住嘴巴拖回了人群,只留下压抑的呜咽在寒风中飘散。

“下一个,王三妮!”

一个同样枯瘦的少女被推上台。同样的恐惧,同样的颤抖,同样的双手按上冰冷的石面。测灵石的反应甚至比赵二狗还要微弱,那银光只是极其短暂地闪了一下,便彻底湮灭。

“无灵根,废体。”

宣判声如同冰冷的铡刀,一次次落下。石台上下,成了一个绝望的流水线。一个个少年少女带着卑微的希望上台,又在瞬间被宣判为彻底的“废体”,如同被丢弃的垃圾般拖下。每一次测试失败,都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台下村民死寂的心湖,激起一圈圈名为绝望的涟漪。麻木的神情在更多人脸上蔓延,那点微弱的期盼之火,在残酷的现实和刺骨的寒风中,迅速熄灭。人群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悲凉。

“下一个,孙石头!”

这次上台的少年比之前几个略显壮实些,脸上带着一丝农家少年特有的憨厚和紧张。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似乎想给自己鼓劲,然后用力将粗糙的双手按在测灵石上。

嗡!

黝黑的石面再次震动,这一次,那银色纹路亮起的光芒明显比之前几人要强盛些许,如同一点微弱的星火,虽然依旧黯淡,却持续地亮着,挣扎着,在冰冷的石面上勾勒出浅浅的光痕,足足维持了数息之久,才缓缓熄灭。

“黄阶低级土灵根,资质下下等。”随从的声音依旧平板,却让台下死水般的绝望中,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微澜。

人群中,孙石头的父母猛地抬起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随即又被巨大的敬畏和茫然取代。黄阶低级?下下等?这……这算是有灵根吗?算是有希望吗?他们茫然地看向周围,看到的却是其他村民更加复杂难言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更多的依旧是深沉的麻木。这点微弱的光,在这片冻土上,又能照亮什么呢?不过是换个地方挣扎罢了。孙石头自己也愣在台上,直到被卫兵不耐烦地推搡下去,才如梦初醒,脸上混杂着激动和茫然,脚步虚浮地走回父母身边。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不知是谁在人群中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认命的悲凉。

赵四爷躺在门板上,三角眼里闪烁着阴冷的光,看着一个又一个“废体”被拖下来,嘴角咧开一丝恶毒的快意。他扭头,朝着柴房方向的方向啐了一口浓痰,声音嘶哑地对着旁边的赵四婶低语:“看着吧,看着那两个祸害上去!老天爷开眼,定让他们现出原形!一个灾星,一个病痨鬼,也配摸那神石?污了仙气!”赵四婶立刻尖声附和,怨毒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死死扎向被押在柴房门口的刑天和李小燕。

终于,村长赵有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和期待,拔高了几分:“下一个,赵虎!”

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赵虎,赵四爷的宝贝疙瘩,村里一霸,此刻正鼻孔朝天,在一众畏缩的少年中显得格外扎眼。他穿着一件明显比其他人厚实许多、虽然也带着油污却还算完整的棉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兴奋。他不用人推,自己便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上了石台。经过瘫坐在石阶旁、眼神空洞的“废体”少年时,他甚至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对方的无能与卑微。

他站定在测灵石前,先是挑衅似的瞥了一眼台下柴房方向,目光在刑天和李小燕身上狠狠剜过,然后才志得意满地伸出他那双虽然也带着少年人的粗糙、却明显没怎么吃过苦头的手,带着一种仿佛要征服什么的架势,重重拍在黝黑的石面上!

嗡——!

测灵石的反应前所未有地剧烈!

整个黝黑的石面猛地一震,仿佛从沉睡中被惊醒!石面深处,那些玄奥的银色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再是微弱的星火,而是如同投入沸油的火焰,炽烈地燃烧起来!银色的光芒汹涌澎湃,瞬间照亮了赵虎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甚至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刺目的光晕之中!

光芒的中心,隐隐凝聚出一股浑厚、沉重、带着大地般质感的气息!那气息如同无形的土墙,以测灵石为中心,向着四周缓缓扩散开来,让靠近石台的村民们呼吸都感觉滞重了几分。

“好!好小子!”赵四爷在门板上激动得差点坐起来,蜡黄的脸涨得通红,拍着破门板大喊,“虎子!好样的!给我赵家长脸了!玄阶!肯定是玄阶!”赵四婶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尖利的嗓音穿透寒风:“看见没!看见没!这才叫天赋!这才是我赵家的麒麟儿!那些废物,那些灾星,都睁眼看看!”她得意忘形地指着那些失败的少年和柴房方向,唾沫横飞。

台下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震慑,一片哗然。羡慕、嫉妒、敬畏、复杂的目光交织在赵虎身上。赵虎沐浴在银光之中,感受着那浑厚的力量感和台下聚焦的目光,得意洋洋,下巴抬得更高,仿佛自己已经一步登天。

然而,这看似惊人的银光爆发,来得猛烈,去得却也突兀!

就在那浑厚的气息扩散到极致,光芒也达到顶点,眼看就要凝聚出更清晰形态的刹那——

嗡鸣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了喉咙,那汹涌的银色光芒猛地一滞,随即如同潮水般飞速退去!那浑厚的大地气息也瞬间消散无踪!

测灵石表面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从刺目的银白迅速褪色、变淡,最终只剩下比孙石头刚才那点星火还要微弱、还要飘摇不定的一小片微弱银光,如同风中残烛,在黝黑的石面上可怜巴巴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息时间,快得像是一场幻觉。

石台上,只剩下赵虎还保持着双手按石的姿势,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彻底僵住,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和茫然。他呆呆地看着测灵石重新变得冰冷黝黑,仿佛不明白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光芒为何会消失得如此彻底。

冷锋身后,那名随从的目光在测灵石上一扫,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板无波,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宣布:

“黄阶低级土灵根,资质下下等。灵力驳杂,后继乏力。”

冰冷的声音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狠狠浇在赵虎头上,也浇熄了赵四爷夫妇刚刚燃起的狂热火焰。

“什么?!黄阶低级?下下等?不可能!”赵四爷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转而变成猪肝般的酱紫色,他挣扎着想从门板上坐起,嘶声咆哮,“刚才那光!那光多亮!大人!大人您再看看!是不是弄错了!是玄阶!肯定是玄阶!”

赵四婶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脸上的得意和怨毒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羞愤取代,她尖叫道:“大人!我儿子是天才!刚才那光!您都看见了!怎么会是黄阶低级!一定是这石头……”她口不择言,指向测灵石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

“放肆!”冷锋身后一名玄甲护卫猛地踏前一步,手按刀柄,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开来!那护卫眼神如电,厉声喝道:“测灵石乃帝国重器,岂容尔等无知村妇质疑!再敢喧哗,立斩不赦!”

冰冷的杀气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扼住了赵四婶的喉咙,也瞬间扑灭了赵四爷的咆哮。赵四婶吓得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赵四爷也被那杀气一激,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发紫。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赵虎,此刻脸色煞白,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失魂落魄地被卫兵推搡着下了台,脚步踉跄,再不敢看任何人,灰溜溜地躲回他父母身边,头埋得低低的,刚才那股趾高气扬的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台下一片死寂。短暂的喧闹被更深的寒意冻结。村民们看向赵虎一家的目光,除了之前的复杂,更多了一丝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情绪。那惊天动地的光芒,最终也不过是黄阶低级的残烛?希望越大,摔得越狠。方才的喧嚣衬得此刻的沉寂更加压抑。

“瓦片也有翻身日,烂泥终究扶不上墙。”人群中,不知是谁又低低地嘀咕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麻木嘲讽。

冷锋仿佛对这场小小的闹剧视若无睹,他的目光甚至未曾在失魂落魄的赵虎身上停留一秒。他的视线,如同精准的冰锥,早已穿透人群,牢牢锁定在广场边缘那间破败柴房的门口,锁定在那两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身影上。

村长赵有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压下心头的余悸,目光扫过剩下的几个畏缩少年,最后,带着一种混合着厌恶、恐惧以及某种隐秘期待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般喊出了那个名字,声音在寒风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下一个……李……李小燕!”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这名字瞬间打破了沉寂,吸引了所有目光。麻木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怨毒的……无数道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齐刷刷地刺向柴房门口那个单薄的身影。

寒风呜咽,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测灵石黝黑的表面,倒映着李小燕苍白惊惶的脸,如同一只静待猎物踏入的、冰冷的深渊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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