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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最底层:杂役院

油腻的角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小巷那点可怜的光线和相对“清新”的空气。一股更加浓烈、更加污浊、几乎凝成实质的恶臭气息,如同粘稠的泥浆,瞬间将刑天和李小燕彻底淹没。

泔水桶的酸馊馊气、牲口圈的臊臭臊味、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油烟、汗液长期浸染衣物的酸腐、还有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垃圾散发出的腐烂气息……各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混杂、发酵,形成一股足以让常人窒息的浊流,直冲脑门。

李小燕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胃里翻江倒海。放眼望去,整个杂役院比她想象的更加不堪。

院子不大,地面坑洼泥泞,浑浊的污水混合着不知名的污秽四处横流,在低洼处积成一个个散发着恶臭的小水坑。几只肥硕的老鼠旁若无人地在污水中穿梭,啃食着散落的残渣。院墙高耸,是青砖砌成,但墙面糊满了厚厚的油污和黑灰,显得肮脏不堪。

院子一侧,堆积着小山般的木柴,几个穿着同样破旧灰布短褂的杂役正麻木地抡着斧头劈柴,汗水混合着脸上的黑灰流下,滴落在脚下的污泥里。另一侧,是几个巨大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泔水桶,桶沿糊满了黑绿色的污垢,嗡嗡飞舞的苍蝇如同乌云。一个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的老杂役正费力地将一桶散发着酸臭气味的浑浊液体倒入其中,动作迟缓僵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行尸走肉。

院子的角落里,是用简陋木栅栏围起来的兽栏。里面关着几头脏兮兮、瘦骨嶙峋的劣马和几头哼哼唧唧的肥猪,粪便堆积,气味更加令人窒息。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汉子正骂骂咧咧地挥舞着鞭子,抽打着一个动作稍慢的年轻杂役,鞭子抽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伴随着汉子粗鲁的咒骂和杂役压抑的痛哼。

空气沉闷而压抑,充满了绝望的麻木和无声的怨气。那些干活的杂役们,无论老少,脸上都带着相同的菜色和深深的疲惫,眼神空洞,对进来的新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早已习惯了这地狱般的轮回。

“看什么看?一群懒骨头!”麻子脸门房对着院子里干活的杂役骂了一句,声音刺耳难听。那些杂役的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动作加快了几分,但眼神依旧空洞麻木。

麻子脸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对着刑天和李小燕不耐烦地努了努嘴,指向院子最西头一间紧挨着高墙、低矮破败、仿佛随时会倒塌的茅草屋:“喏!那就是你们的狗窝!王老蔫!”他扯着嗓子朝那个佝偻着背倒泔水的老杂役喊了一声,“这两个新来的,以后倒泔水、扫兽栏的活儿归他们!你带带他们!干不好,连你一块儿收拾!”说完,他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晦气,捂着鼻子,骂骂咧咧地转身就走,回他那相对“干净”的门房去了。

那个叫王老蔫的老杂役动作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浑浊无光的眼睛在刑天和李小燕身上扫过,没有任何欢迎,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片死水般的麻木。他指了指院角靠墙堆放着的一堆破烂工具——豁口的木桶、断了半截的扫帚、几根磨得发亮的木柄粪叉:“桶,扫帚,粪叉,自己拿。”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李小燕看着那散发着浓烈馊臭味的泔水桶和沾满污秽的扫帚粪叉,再看看王老蔫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在黑石村寄人篱下,至少还有个遮风挡雨的破屋,在这里……却要终日与污秽粪便为伍?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拳峰结痂处传来刺痛,体内那股温润的暖流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微微躁动起来。

刑天却没有任何犹豫。他径直走到那堆破烂工具旁,仿佛对那刺鼻的气味毫无所觉。他先用左手拿起一个相对完整的木桶,又拿起一把还算能用的扫帚,最后,目光落在那几根粪叉上。他伸出左手,想拿起一根,但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沾满污物的木柄时——

“喂!新来的!懂不懂规矩?!”一个粗鲁蛮横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李小燕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刚才那个在兽栏边挥舞鞭子的壮汉,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敞开的衣襟露出浓密的胸毛,腰间扎着一根油腻的板带,手里还拎着那根沾着血丝的皮鞭。他叫赵大勇,是杂役院负责监管杂役的小头目,是张扒皮的狗腿子。

赵大勇用鞭梢指着刑天,眼神凶狠,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恶意:“这粪叉是你能随便拿的?那是老子专用的!弄脏了老子的手,你赔得起吗?”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牛眼上下打量着刑天,重点在他那只深藏衣袖的右臂轮廓上停留,嘴角勾起一丝恶意的弧度,“小子,看你那只手藏得那么严实,怎么?是个残废?还是长了见不得人的烂疮?”

刻薄恶毒的话语像鞭子抽打在李小燕的心上,她气得脸色发白,体内暖流更加躁动。刑天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眸子迎上赵大勇挑衅的目光。那只藏在袖中的右手,衣袖极其轻微地鼓荡了一下。

赵大勇被刑天那冰封般的眼神看得莫名心头一凛,但仗着自己是管事的心腹,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胆气一壮,声音更大了:“看什么看?!不服气?告诉你,在杂役院,老子的话就是规矩!你们两个新来的,以后每天寅时(凌晨3-5点)起床,先把所有泔水桶倒干净!然后打扫兽栏!粪要铲干净!猪圈马圈冲干净!干不完,或者让老子闻到一点臭味,鞭子伺候!”他示威性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旁边几个干活的杂役身体一抖。

“还有!”赵大勇的目光又转向李小燕,在她虽然污秽却难掩清秀轮廓的脸上扫了扫,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这小丫头片子,看着细皮嫩肉的,倒泔水可惜了。以后,除了倒泔水,伺候老子洗漱、打扫老子屋子的活儿,也归你了!手脚麻利点,要是让老子不满意……”他嘿嘿笑了两声,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赤裸裸的欺压和羞辱!李小燕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几乎要忍不住体内那股躁动的暖流!然而,刑天冰冷的声音却在她爆发前响起,依旧是那沙哑干涩的调子,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知道了。”

赵大勇被刑天这平淡到近乎无视的反应噎了一下,准备好的更多羞辱堵在了喉咙里。他重重哼了一声,似乎觉得没趣,又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尤其是盯着李小燕看了几眼,才骂骂咧咧地转身走开,继续去“监督”其他杂役了。

“祸从口出,病从口入……”李小燕看着赵大勇那嚣张的背影,心中冰冷地默念着这句俗语,将翻涌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她知道,在这里,反抗只会带来更残酷的打压。她默默地走到那堆工具旁,强忍着恶心,拿起一个豁了口的破木桶和一把断齿的扫帚。木桶边缘糊着干涸的泔水残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王老蔫依旧佝偻着背,默默地走到一个泔水桶旁,费力地提起半桶浑浊发绿的液体,示意他们跟上。他步履蹒跚地走向院子后墙一个不起眼的、开在墙根处的狗洞大小的排污口。

“倒……这里……”王老蔫嘶哑地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倾倒的动作。浑浊恶臭的液体顺着洞口流出去,外面似乎是一条更加肮脏的水沟。

刑天和李小燕沉默地学着。沉重的木桶勒得李小燕手指生疼,桶内散发出的浓烈馊臭气几乎让她窒息。每一次倾倒,飞溅的污秽液体都让她本能地想要躲避,胃里翻腾不休。她体内的暖流在这极度的污秽和屈辱中,似乎运行得更加缓慢而凝滞。

倒完一圈泔水桶,两人身上早已沾满了污渍,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王老蔫又默默地拿起一把粪叉,走向兽栏。赵大勇抱着膀子,站在不远处阴恻恻地看着,手里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掌心。

兽栏内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粪便堆积如山,苍蝇如同黑色的风暴在头顶盘旋。那几头瘦马和肥猪在污秽中踩踏,发出不安的哼唧声。恶臭几乎凝成实质,钻进每一个毛孔。

王老蔫麻木地开始铲粪。刑天也拿起粪叉,动作虽然因为左手的限制稍显笨拙,却异常沉稳,仿佛在做的不是最肮脏的活计。李小燕咬着牙,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拿起扫帚,开始清理稍微干净些的地面。

“喂!新来的!没吃饭啊?用点力!”赵大勇的呵斥声如同跗骨之蛆,鞭子虚抽在旁边的木栅栏上,发出刺耳的响声,“特别是你,小丫头!扫干净点!要是让老子看到一粒马粪,今晚你就别想吃饭!”

屈辱、疲惫、恶臭……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李小燕几乎喘不过气。她机械地挥动着扫帚,汗水混合着污渍流下,在脸上冲出几道泥痕。体内的暖流在《莽牛劲》功法的微弱引导下艰难运转,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体力支撑和……精神上的慰藉。她偷偷看向刑天,他依旧沉默,动作稳定,那只深藏的右臂衣袖偶尔会随着用力而微微鼓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安地蛰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杂役院里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终于,一声有气无力的铜锣声在院子里响起。

“开饭了!开饭了!”一个同样穿着灰布短褂、但脸色稍好些的中年杂役,拎着一面破锣,懒洋洋地敲着,声音在暮色中传开。

干活的杂役们如同被按下了开关,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院子中央一个用破草席搭起来的简陋棚子涌去。

李小燕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食物气味,精神微微一振。她跟着人群走向草棚。

棚子下面摆着几口巨大的、边缘糊满黑色锅垢的木桶。桶里是浑浊的、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粥,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味和糊味的古怪气息。旁边另一个桶里,是黑乎乎、看不出原料的咸菜疙瘩,散发着一股齁咸刺鼻的味道。

这就是杂役的饭食?猪食不如!

李小燕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看着那些杂役麻木地排着队,由一个负责分饭的杂役用长柄木勺,从稀粥桶里舀出浑浊的汤水,倒进他们自带的、同样肮脏破旧的粗陶碗里,再给一小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轮到她和刑天时,那个分饭的杂役斜睨了他们一眼,尤其是看到李小燕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他舀起一勺稀粥,手腕故意抖了抖,勺子里只剩下小半勺浑浊的汤水,几乎看不到米粒。他“啪”地一声将这可怜的“粥”倒进李小燕伸出的破碗里,又随手丢给她一块最小的、几乎全是筋皮的咸菜疙瘩。

“新来的,就这点规矩。”分饭杂役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李小燕看着碗里那点可怜的、散发着怪味的汤水,再看看分饭杂役那张市侩刻薄的脸,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她强忍着将破碗扣在对方脸上的冲动,默默地端着碗走到一边。

刑天也得到了同样“待遇”的一碗“粥”和一块咸菜。他端着破碗,面无表情地走到草棚角落一处稍微干净点的空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他并没有立刻喝那碗“粥”,只是将碗放在脚边。

李小燕也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沉默地看着碗里浑浊的液体。一天的疲惫、屈辱、恶臭和此刻的饥饿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崩溃。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贴身藏着的《莽牛劲》卷轴和那两枚冰冷的螺丝钉,仿佛在汲取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是王老蔫。他端着同样可怜的一碗稀粥,佝偻着背,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蹲下。浑浊的眼睛看了看他们碗里那点汤水,又看了看分饭杂役的方向,嘶哑地低声说了一句:“忍……忍吧……省着点吃……夜里饿……”他把自己碗里一块稍大些的咸菜疙瘩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颤巍巍地递向李小燕。

李小燕愣住了,看着王老蔫那干枯的手和半块黑乎乎的咸菜,鼻子一酸。在这地狱般的地方,这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却如同寒夜里的火星,瞬间温暖了她冰冷绝望的心。

“谢……谢谢老伯。”李小燕声音有些哽咽,接过了那半块咸菜。

王老蔫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自己碗里的汤水,仿佛那是无上的美味。

刑天依旧沉默地坐在阴影里,冰冷的目光扫过王老蔫,又扫过那些狼吞虎咽、如同饿死鬼投胎的杂役,最后落回自己脚边那碗浑浊的“粥”上。他那只藏在袖中的右臂,衣袖下的幽光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饥饿感,但并非对食物的饥饿。

他缓缓端起破碗,仰起头,将那碗浑浊冰冷、散发着怪味的汤水,如同吞咽苦药般,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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