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材还算挺拔，但脸色透着一种酒色过度的苍白和虚浮。他五官其实还算端正，但眉眼间那股毫不掩饰的倨傲、轻浮和暴戾之气，将原本的底子破坏殆尽。他手里还拎着一根装饰华丽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掌心。正是青阳武馆馆主赵震山的独子，赵龙。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名贵熏香、脂粉气和淡淡酒气的味道，瞬间冲淡了水房里原本的污浊气息，却显得更加格格不入和……令人作呕。
赵龙捂着鼻子，一双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嫌恶地扫视着水房里的一切——肮脏的环境、浑浊的水缸、散发着霉味的空气，最后目光落在了角落阴影里的刑天、以及被王铁柱扶着、脸色苍白、沾满污渍却难掩清秀轮廓的李小燕身上。
他的目光在刑天那沉默冰冷的背影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挪开，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但当他的视线落在李小燕脸上时，那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饿狼发现了鲜嫩的猎物！一种赤裸裸的、带着玩弄意味的惊艳和贪婪，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哟呵！”赵龙用马鞭指着李小燕，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弧度，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浓浓的戏谑，“这杂役院里，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个水灵的小妞？虽然脏了点，但这脸蛋……啧啧啧！比翠香楼的头牌也不差嘛！”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少年立刻会意，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声，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李小燕身上扫视着。
“龙哥好眼力！”
“就是！这妞儿藏得够深啊！”
“小娘子，抬起头来，让龙哥好好瞧瞧！”
污言秽语如同冰雹般砸来！李小燕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上头顶！气得浑身发抖！体内的暖流被这极致的情绪刺激，猛地加速流转起来，让她苍白的脸颊瞬间涨红！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拳峰结痂处传来刺痛！
王铁柱脸色涨红，怒视着赵龙和他那群跟班，粗壮的手臂上肌肉贲张，但看着赵龙腰间那象征身份的玉佩和他身后那几个明显练过武的跟班，憨厚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无力的挣扎，只是将李小燕护得更紧了些。
林小猴则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到极致的笑容，如同变脸般，几步窜到赵龙面前，点头哈腰：“哎哟！龙少爷！您怎么屈尊降贵到这种腌臜地方来了？这儿又脏又臭，别熏着您！您要解闷，小的给您去前院叫几个唱曲儿的？”他一边说，一边试图用身体不着痕迹地挡住赵龙投向李小燕的视线。
“滚开！”赵龙不耐烦地用马鞭将林小猴拨到一边，力道不小，林小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赵龙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李小燕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占有欲，“本少爷今天就看上她了！小妞儿，抬起头来！告诉本少爷，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边说，一边竟朝着李小燕走了过来，手中的马鞭轻佻地伸向她的下巴！
“住手！”王铁柱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如同发怒的蛮牛，猛地挡在李小燕身前！他身材魁梧，如同一堵墙，竟让赵龙的动作顿了一下。
“找死？！”赵龙身后的几个跟班少年脸色一沉，瞬间围了上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背对着众人、如同冰冷石雕般的刑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他没有说话。
没有怒吼。
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抬起那双冰封的眼眸，平静地看向赵龙。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载寒潭般的冰冷死寂！那死寂深处，仿佛蕴藏着能吞噬一切光明的绝对黑暗！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如同最凛冽的极地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水房！
赵龙脸上轻佻戏谑的笑容瞬间僵住！伸出的马鞭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少年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一僵，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惊骇取代！
王铁柱和林小猴也同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水房里死寂一片。只有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赵龙被刑天那双冰冷的眼睛看得浑身发毛，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滋生。那眼神……太可怕了！完全不像一个杂役该有的眼神！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仿佛要被冻僵了！
“你……你……”赵龙色厉内荏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狠话，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声音干涩发颤。
就在这时，水房外传来张扒皮那谄媚到极致的声音：“哎哟！龙少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小人好找！馆主正找您呢！有贵客到了！”
张扒皮肥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水房里对峙的场景，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但立刻被更深的谄媚覆盖。他小跑着进来，点头哈腰地对着赵龙：“龙少爷，快请！贵客在正厅等着呢！别让馆主等急了！”
赵龙被张扒皮这一打岔，似乎找到了台阶下。他狠狠瞪了刑天一眼，又贪婪地瞥了一眼被王铁柱护在身后的李小燕，丢下一句狠话：“哼！算你走运！小妞儿，给本少爷等着！”说完，他像是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带着几个同样心有余悸的跟班，在张扒皮的簇拥下，匆匆离开了水房。
水房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李小燕靠着王铁柱粗壮的手臂，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方才赵龙那淫邪的目光和刑天那瞬间爆发的恐怖寒意，如同冰火两重天，让她心有余悸。
林小猴揉着被马鞭拨疼的肩膀，小脸上满是后怕和凝重，他走到刑天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兄弟，你刚才……可吓死俺了！那赵龙就是个疯狗！仗着他爹是馆主，在青阳镇无法无天！被他盯上的人……没一个好下场！”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小燕，又看了看刑天那双依旧冰冷幽深的眸子，声音压得更低，“还有……刚才俺好像也看到门外有人影……不是赵龙的人……那感觉……像条躲在阴沟里的毒蛇！”
李小燕心头猛地一颤！林小猴也看到了？那果然不是幻觉！赵虎！他真的在暗处窥视着他们！
刑天沉默地听着，冰冷的目光扫过水房那扇破木门上方的小窗，又扫过赵龙等人消失的方向。他那深藏衣袖的右臂，衣袖下的幽光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归于沉寂。他没有回应林小猴，只是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对着那排巨大的水缸，如同再次沉入了冰冷的石雕状态。
但水房里弥漫的寒意，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林小猴望着门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喃喃自语，小脸上那惯有的油滑被深深的忧虑取代。王铁柱紧紧护着李小燕，憨厚的脸上也写满了不安。
李小燕看着刑天那冰冷的背影，感受着王铁柱手臂传来的温暖和林小猴话语中的忧虑。赵虎在暗处如同毒蛇窥伺，赵龙在明处如同豺狼觊觎。这小小的杂役院，瞬间变成了危机四伏的囚笼。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本《莽牛劲》卷轴。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刻般强烈而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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