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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偷师的夜晚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泼洒下来,浸透了青阳武馆的每一个角落。杂役院更是早早沉入了死寂的深渊。白日里十几口巨大水缸带来的压榨、赵龙如同豺狼般淫邪的觊觎、还有赵虎那毒蛇窥伺般的怨毒眼神……种种重负,如同无形的巨石,将这片简陋的棚屋压得透不过气。疲惫像瘟疫一样蔓延,鼾声、磨牙声、痛苦的呻吟在黑暗里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底层挣扎的悲歌。空气里弥漫着汗酸、霉味和绝望混合的浊气。

李小燕蜷缩在冰冷的、散发着霉味的草铺上,身体因为极度的疲惫而微微颤抖。白日里刑天那瞬间爆发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赵龙轻佻戏谑的马鞭,还有破窗外那张一闪而逝、布满血痂的怨毒脸庞……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反复闪现。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本薄薄的、粗糙的卷轴触感冰冷而坚硬。

《莽牛劲》!

这本在古洞中与灵石一起发现的黄阶低级武技,此刻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不能这样下去……”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她心底呐喊,“赵虎在暗处,赵龙在明处……他们像饿狼盯着猎物……没有力量,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强烈的求生涟漪。她猛地睁开眼,黑暗中,那双清亮的眸子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倔强光芒。她不能再等了!她需要力量!哪怕是最微末的力量!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借着从破窗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同屋的几个女杂役。她们早已睡死,沉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起伏。李小燕屏住呼吸,像一只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下草铺,赤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闪身融入浓重的夜色里。

杂役院角落,那片堆放废弃农具和破缸烂瓦的空地,是她白天就观察好的地方。足够隐蔽,离巡夜护院惯走的路线也远。

月光清冷,勉强勾勒出周遭模糊的轮廓。夜风带着寒意,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却吹不熄她心中那团渴望变强的火焰。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泥土和腐烂气息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精神一振。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本《莽牛劲》,借着微弱的月光,努力辨认着上面粗糙的图画和文字。

“莽牛顶角…力贯双足…气沉丹田…”她低声默念着拗口的口诀,笨拙地模仿着图画上那个扭曲的人形姿势。双脚分开,膝盖微屈,双手虚握成拳,置于腰间,想象着体内那股微弱的暖流按照图示的路线运转。

然而,想象与现实如同天堑。她本就身体虚弱,白日里又耗尽了力气。姿势刚摆出来,便感觉双腿酸软发抖,腰背僵硬如同锈蚀的铁板。更要命的是,她根本无法清晰地感知到丹田的位置,更别提引导那股时断时续的暖流了。意念如同陷入泥沼,晦涩难明。

“喝!”她咬着牙,低喝一声,模仿着图画中“莽牛冲撞”的发力动作,右拳猛地向前捣出!

没有想象中的破风声,也没有暖流奔涌带来的力量感。只有空荡荡的虚弱感,以及因为用力过猛而牵扯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肩膀和腰背,白日里挑水的重压留下的暗伤被瞬间引爆,一阵剧烈的刺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倒!

“噗通!”她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手掌和膝盖擦过粗糙的砂石,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嘴里也尝到了泥土的腥味。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蚍蜉撼树谈何易……”一丝苦涩涌上喉头。她趴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和沮丧而微微颤抖。月光下,她单薄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无助。

就在李小燕挣扎着想要爬起,泪水在眼眶中倔强地打转时——

距离这片废弃角落不远,一处倒塌半边的矮墙形成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正是刑天。

他如同夜色中一块冰冷的礁石,沉默地目睹了李小燕从溜出屋门,到笨拙模仿,再到摔倒挣扎的全过程。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也显得过分幽深的眸子,清晰地映出了月光下少女那单薄、颤抖、却又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倔强的身影。

当李小燕重重摔倒在地,发出那声压抑的痛哼时,刑天一直如同磐石般稳固的身躯,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深藏于宽大破旧衣袖下的右手,五指在无人得见的黑暗中,骤然收拢!一股冰冷、暴戾、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焦躁的气息,如同沉睡凶兽被惊醒的吐息,在他周身一闪即逝!衣袖下的幽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黑暗中猛兽睁开的凶瞳!

他看到了她的渴望,也看到了她的无力。那种面对强大外力时,如同蝼蚁般的无力感……他太熟悉了。黑石村被欺凌的日日夜夜,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骨髓里。赵龙那淫邪的目光,赵虎怨毒的窥视……这些都像冰冷的针,时刻提醒着他,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没有力量,连想守护的东西都如同沙堡般脆弱!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刑天的心脏。仅仅依靠噬魂戒被动赋予的那点吞噬生机、缓慢恢复的能力,远远不够!太慢了!面对赵龙那种有武艺在身的纨绔,面对可能随时出现的赵虎的报复,甚至面对那个刻薄狠毒的管事张扒皮……这点力量,连自保都捉襟见肘,更遑论保护身边这个……倔强得让人心疼的同伴?

他需要力量!主动的、可控的、能够真正用于战斗的力量!就像……那些白天在演武场上呼喝挥拳的正式弟子们!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冰冷沉寂的脑海。他猛地抬起头,幽深的目光越过挣扎着爬起的李小燕,投向了杂役院之外,那片被高大院墙隔开的、属于武馆正式弟子的区域。那里,偶尔会有中气十足的呼喝声和兵刃破空声,在寂静的夜里隐隐传来,如同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诱惑回响。

偷师!

这个带着禁忌和巨大风险的字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刑天的意识中。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深沉的涟漪。风险?被发现的后果,轻则毒打驱逐,重则废掉手脚甚至性命!但……如果不去做,结局可能更糟!他和李小燕,还有王铁柱、林小猴,迟早会被这吃人的地方碾碎!

决心,如同冰冷的铁水,在刑天心中迅速浇铸成型。他不再看那片废弃角落,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贴着墙根最深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杂役院通往外院的唯一门户——那道沉重的、夜晚必定上锁的侧门摸去。

侧门紧闭,粗大的铁锁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但这难不倒刑天。他白日里早已观察过无数次。侧门旁,靠近院墙根的地方,堆放着一堆废弃的练功石锁和断裂的石墩。石墩堆叠,形成了一个勉强可以攀爬的落脚点。而院墙上方,有几块瓦片早已松动破损。

刑天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他避开月光直射的区域,身影在阴影中快速移动,精准地踩上石墩的缝隙,双手扒住粗糙的墙砖,手臂上并不算虬结的肌肉瞬间绷紧,爆发出远超他瘦弱外形的力量!噬魂诀被动强化带来的生机,在此刻转化为最原始的攀爬动力。他像一只壁虎,动作迅捷而无声,三两下便攀上了墙头。

他伏在墙头,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迅速扫视着墙内的情况。月光下,外院弟子居住的区域比杂役院整洁宽敞许多,几排整齐的房舍排列着,大部分窗户漆黑一片,显然弟子们也在休息。但在靠近演武场边缘的一角,一间独立的、明显更宽敞精致的静室还亮着灯!窗户纸上,清晰地映照出一个正在挥拳踢腿、动作矫健的身影!

就是那里!

刑天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轻盈地翻过墙头,落在墙内松软的泥土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立刻蜷缩进墙根下茂密的冬青灌木丛阴影里,如同彻底消失了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每一步都踩在月光照射不到的暗影里,每一次呼吸都压得极低。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都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绕过沉睡的房舍,避开可能存在的巡逻路径,目标明确地向着那间亮灯的静室潜行。

距离越来越近。静室窗户纸上那个舞动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呼喝声和拳脚破开空气的沉闷声响,也清晰地传入刑天的耳中。

终于,他潜行到静室窗外不远的一处假山阴影后。这里角度极佳,既能清晰地看到窗户纸上的人影动作,又能借助假山的嶙峋怪石完美隐藏身形。

刑天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冰冷粗糙的假山石壁,幽深的双眸死死锁定那扇透出光亮的窗户。窗户纸有些老旧,映出的人影有些模糊扭曲,但基本的动作轨迹却清晰可辨。

只见那身影时而沉腰坐马,双拳如炮,连环轰出,动作刚猛迅疾,带起呼呼风声!时而步伐灵活,身形如游龙般穿梭,掌劈肘击,狠辣刁钻!时而高高跃起,腿影如鞭,撕裂空气发出凌厉的锐响!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筋骨齐鸣般的低沉嗡鸣!

“力从地起…贯于腰…发于梢…”隐约间,似乎还有低沉的自语声伴随着动作传出。

刑天的眼睛一眨不眨,如同最贪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窗户纸上映出的每一个动作细节!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将那模糊却蕴含力量轨迹的动作,与脑海中那本《莽牛劲》上简陋的图画和晦涩的口诀相互印证、拆解、重组!

原来“莽牛顶角”不是简单地向前冲撞,而是需要沉腰坐跨,将全身的力量拧成一股,如同真正的莽牛低头聚力,瞬间爆发!原来“莽牛踏地”并非仅仅跺脚,而是需要配合呼吸和腰腿的协调发力,如同山峦震动,根基稳固才能爆发出撼动之力!

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伴随着巨大的震撼,冲击着刑天的心神!这简陋窗户纸上映出的模糊动作,仿佛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原来真正的武技发力,是如此精妙!力量的传递与爆发,竟蕴含着如此深刻的道理!与他之前仅凭本能和噬魂之力带来的蛮横吞噬,有着云泥之别!

“吞噬黑暗者,终将被黑暗注视……但若连挥拳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去吞噬那遮蔽光明的庞然巨物?”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冰锥般刺入刑天的意识深处。他幽深的眼眸中,那点因窥见武道奥秘而燃起的微光,瞬间被更加冰冷的决绝所覆盖!

就在这时!

静室内,那舞动的身影似乎完成了一趟拳法,动作停了下来。他走到窗边,似乎想要推开窗户透气!

刑天的心脏骤然一缩!身体瞬间绷紧到极致,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几乎要立刻遁入更深的黑暗!被发现的风险如同冰冷的刀锋悬在头顶!

然而,那身影只是在窗边站了片刻,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并未推开窗户,而是转身走向了屋内深处,灯光也随之移动,窗户上的身影消失了。

刑天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后背竟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依旧紧贴着冰冷的假山,没有立刻离开。刚才那一瞬间的惊险,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此行的危险。但窗户纸上残留的、那些蕴含着力量轨迹的模糊影像,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带来一种近乎灼热的渴望。

他需要看得更多!听得更多!理解得更深!

时间在紧张与专注中悄然流逝。月光偏移,夜色更加深沉。静室内的灯光终于熄灭了,整个外院彻底陷入沉睡般的寂静。

刑天又在假山后蛰伏了许久,确认再无任何动静,才如同真正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沿着原路退回。翻过那道象征着天堑的院墙,重新落回杂役院冰冷的土地上时,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依旧在微微沸腾。

他没有立刻返回那散发着霉味的通铺,而是径直走向那片废弃的角落。

月光下,李小燕依旧在笨拙地练习着。她显然没有看到刑天离开又返回。她一次次地模仿着记忆中《莽牛劲》的动作,摔倒,爬起,再摔倒……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混合着泥土和擦伤的血迹,狼狈不堪,却透着一股令人动容的执拗。

刑天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看着她。

这一次,他眼中的景象已然不同。不再是单纯的笨拙和无力。透过那笨拙的动作,他仿佛能看到力量流动的轨迹,能看到发力点的错误,能看到呼吸与动作的脱节……窗户纸上那模糊却充满力量感的身影,与眼前这倔强却不得其法的少女身影,在他脑海中形成了奇特的对比和印证。

他没有出声,没有现身。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在冰冷的夜色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如同发现了宝藏般的专注光芒。今夜偷窥所得的一切,如同最珍贵的种子,深深埋入了他冰冷的心田。而他,需要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用最危险的方式,独自浇灌它,直到它破土而出,成为足以撕裂黑暗的荆棘!

夜风呜咽,吹过废弃的角落,卷起几片枯叶。李小燕又一次因为发力错误而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她喘息着,挣扎着想要爬起。

阴影中,刑天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不再是紧握成拳,而是五指微张,模仿着记忆中那窗户上人影挥掌劈出的轨迹,极其缓慢、却异常精准地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划下了一道凌厉的弧线。衣袖之下,那点幽光随着他意念的专注,似乎也变得更加凝聚、稳定了一丝。

黑暗中,无声的修炼,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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