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战神碑的微光
赵虎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窥视和那怨毒的快意笑容，如同最阴冷的毒液，渗入了杂役院的每一个角落。白日里繁重的劳作，在恐惧的阴影下变得更加煎熬。李小燕每一次弯腰挑水，每一次挥动扫帚，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仿佛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就贴在脊梁骨上，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一口。王铁柱和林小猴也明显紧张了许多，干活时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堆放农具的角落和院墙的阴影，连互相打趣的声音都低了下去。沉闷压抑的气氛，如同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刑天依旧是那副沉默冰冷的模样。他干活的动作更加精准、高效，如同上了发条的精密器械，将张扒皮刁难的每一份重活都完成得一丝不苟，让那刻薄的胖子也挑不出大的错处。但李小燕却敏锐地察觉到，刑天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似乎更深了，偶尔掠过的那丝如同饥饿野兽般的幽光也更加频繁和……危险。他深藏袖中的右手，活动时似乎更加隐蔽和迅捷，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显然，吞噬蚊虫草木那点微末生机，已经越来越难以填平噬魂之力那如同无底深渊般的饥渴反噬。
“饮鸩止渴，终有尽时……”李小燕心头忧虑更甚，却无能为力。她只能更加拼命地压榨着自己，在白日的劳作间隙，抓住每一丝喘息的机会，偷偷回味昨夜刑天教导的发力技巧。意念引导力量流转的感觉如同黑暗中摸索的微光，每一次成功的凝聚，丹田那丝暖流便壮大一分，带来一丝温热的希望，也稍稍驱散了部分恐惧带来的冰冷。
夜幕终于降临，如同巨大的幕布，将白日的喧嚣和压抑暂时遮盖。杂役院再次被震天的鼾声和痛苦的磨牙声统治。李小燕躺在冰冷的草铺上，身体如同散了架，每一个关节都在呻吟。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白日里积攒的恐惧和对赵虎告密的担忧，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她的神经。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引导丹田的暖流滋养身体，驱散疲惫和恐惧。然而，精神的高度紧张和身体的极度透支，让她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在黑暗中狂奔。
赵龙那淫邪轻佻的目光……
张扒皮刻毒得意的嘴脸……
赵虎黑暗中怨毒快意的笑容……
刑天袖中翻涌的冰冷幽光……
水房擎桶时那股失控的洪荒伟力带来的撕裂感……
还有……古洞中，那布满裂纹的石碑炸裂时，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没入眉心的瞬间……
无数混乱、恐惧、痛苦的画面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旋转！意识如同被卷入狂暴的漩涡，不断下沉……下沉……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坠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异变陡生！
李小燕眉心深处，那个沉寂了许久、如同烙印般存在的印记，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热！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又仿佛来自无尽遥远时空的宏大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李小燕的意识海中轰然炸响！
这嗡鸣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震动！如同沉睡的远古巨神，在无尽长眠中，被某种强烈的意念刺激，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叹息！
紧接着！
一点微弱的、却纯净到极致的金光，如同划破永恒黑暗的第一缕晨曦，骤然自李小燕眉心深处那灼热的印记中绽放开来！
金光极其微弱，淡薄得如同最上等的薄纱，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它并非照亮外界，而是自内而外地，瞬间充盈了李小燕的意识海！将她那混乱、恐惧、濒临崩溃的意识，温柔却无比坚定地……包裹！
所有的混乱、恐惧、痛苦……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一种难以言喻的、宏大、古老、带着无尽岁月沧桑和铁血战意的意志，如同温暖的潮汐，轻柔地抚过李小燕疲惫不堪的灵魂！
在这股宏大意志的包裹下，李小燕混乱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梳理、抚平。她感觉自己如同一个在狂风暴雨中漂泊了太久的小舟，终于驶入了宁静的港湾。前所未有的安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瞬间淹没了她。
意识不再下沉，反而开始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上升！
眼前的黑暗如同幕布般缓缓拉开。并非苏醒，而是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境！
她“看”到了……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与苍凉的战场！
天空是破碎的，如同被巨力撕裂的破布，流淌着熔岩般的暗红和星辰湮灭后的死寂灰烬！大地在哀鸣，巨大的裂痕如同狰狞的伤疤，遍布视野所及！无数奇形怪状、散发着滔天凶戾气息的恐怖巨兽尸体堆积如山，流淌着污秽的血液，汇成腥臭的河流！折断的兵刃，破碎的甲胄，燃烧的战旗……铺满了染血的焦土！
战场的中心，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
她身披残破却依旧流溢着暗金色泽的古老战甲，甲胄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干涸发黑的血痂！她背对着李小燕，只能看到一个无比伟岸、如同亘古神山般不可撼动的背影！一头染血的长发在充斥着毁灭能量的狂风中肆意飞舞！
那道身影的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造型古朴狰狞、仿佛由星辰核心熔铸而成的暗金色战戟！戟刃上流淌着足以撕裂虚空的毁灭光芒！
“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暴虐与毁灭气息的咆哮，如同亿万雷霆同时在耳边炸响！一头庞大到遮蔽了破碎天穹的、浑身缠绕着漆黑魔焰的恐怖巨兽，撕裂虚空，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那持戟身影疯狂扑来！所过之处，空间寸寸崩塌！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那持戟的身影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呼喝，没有繁复华丽的招式！
她只是极其简单、却又蕴含着开天辟地般大道至简的意志，将手中那柄暗金色的巨大战戟，由下而上，斜斜地……一撩！
动作古朴！苍凉！带着一种碾碎时空、破灭万法的无上霸道！
轰隆——！！！
无法形容这一戟的威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碎裂！一道纯粹由毁灭意志和磅礴伟力凝聚成的、撕裂天地的暗金色弧光，如同开天的神斧，悍然迎向那扑来的灭世巨兽！
光芒吞噬了一切！
意识中只剩下那毁天灭地的碰撞和无尽的强光！
“呃！”睡梦中的李小燕，身体猛地剧烈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眉心深处那点微弱的金光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丝！一层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如同晨曦薄雾般的淡金色光晕，在她紧闭双眼的脸庞皮肤下一闪而逝！速度极快，如同幻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古老战场硝烟和无尽杀伐意志的微弱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以李小燕的身体为中心，极其短暂地、微弱地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微弱至极，稍纵即逝。沉睡中的王铁柱和林小猴只是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砸吧了一下嘴，鼾声依旧。杂役院里的蚊虫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威严震慑，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恼人的嗡鸣。
然而！
就在这股微弱气息扩散开来的瞬间！
通铺角落，一直如同冰冷石雕般闭目盘坐的刑天，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在黑暗中骤然爆射出两道实质般的精光！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更高位阶的存在惊醒！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如同面对天敌般的强烈悸动，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深藏袖中的右手，衣袖下的幽光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翻涌沸腾起来！一股冰冷、暴戾、带着吞噬万物本能的凶戾气息应激般爆发，试图对抗那突如其来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威压！
两种截然不同、却都蕴含着恐怖本质的气息，在狭小污浊的通铺角落里，极其短暂地、无声地碰撞了一瞬！
刑天闷哼一声，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晃！他强行压制住袖中几乎要破袖而出的噬魂幽光，幽深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地盯住草铺上眉头紧锁、身体微微颤抖的李小燕！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凝重！
是那道金光！
是古洞中石碑炸裂时没入她眉心的那道金光！
是白日里水房爆发时那股洪荒伟力的源头！
它……在睡梦中……苏醒了？！
虽然只是一丝微不可察的泄露，但那气息的本质……古老！浩瀚！充满了不屈的战意和碾压一切的霸道！与他所拥有的、带着死亡与掠夺气息的噬魂之力，如同光与暗的两极，截然对立，却又在刚才那瞬间的碰撞中，引动了灵魂最深处的悸动！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个冰冷而带着沉重压力的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刑天的脑海。李小燕体内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惊人，也更加……危险！一旦暴露，引来的觊觎和灾祸，将远超赵虎赵龙之流！
就在这时，睡在李小燕旁边草铺上的林小猴，似乎被刚才那瞬间的悸动惊扰，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梦话：“……啥玩意儿……金光闪闪的……晃眼……”他翻了个身，挠了挠脖子，又沉沉睡去。
林小猴这句无意识的梦呓，却如同惊雷般在刑天耳边炸响！
他猛地看向林小猴，又迅速扫视了一下其他沉睡的杂役。幸好，似乎只有离得最近的林小猴有了一丝极其模糊的感应，其他人依旧鼾声如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刑天幽深的眸子里寒光暴涨！李小燕无法控制那股力量！尤其是在精神极度疲惫的睡梦中！每一次无意识的泄露，都是致命的破绽！赵虎在暗处窥伺，如同毒蛇。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成为他告密的铁证！一旦引来武馆高层，甚至……那个巡察使的注意，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让她学会控制！
至少，要学会在睡梦中守住心神，不泄露那致命的金光！
刑天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因刚才气息碰撞而翻腾的气血和躁动的噬魂之力。他缓缓站起身，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走到李小燕的草铺边。
月光透过破窗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李小燕苍白而紧皱眉头的脸上。即使在睡梦中，她似乎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压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刑天沉默地凝视着她。片刻后，他缓缓伸出左手（右手袖中的幽光依旧在剧烈翻涌，无法触碰）。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冰冷温度的手。他犹豫了一瞬，随即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极其缓慢、却又无比精准地，轻轻点在了李小燕紧蹙的眉心之上——那正是金光隐现的位置！
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
一股冰冷、凝练、带着强大束缚意志的精神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顺着刑天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了李小燕的意识边缘！他没有试图深入那被金光包裹的核心区域（那无异于找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在她混乱意识的外围，开始构建一层薄而坚韧的……精神屏障！
这屏障并非阻止那股力量的苏醒，而是如同一道无形的堤坝，试图将那沉睡巨兽无意间散逸出的、微弱的气息波动，牢牢地封锁在堤坝之内！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沉睡的火山口搭建房屋！刑天必须全神贯注，精神意志凝聚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己的意念丝线，既要构筑屏障，又不能惊动李小燕意识深处那沉睡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宏大意念！更不能让自己的噬魂之力气息有丝毫泄露，否则两种对立力量的碰撞，足以瞬间撕裂李小燕脆弱的意识！
汗水，第一次从刑天那如同冰雕般的额角渗出，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沿着他冷峻的侧脸滑落。他紧抿着嘴唇，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时间在无声的凶险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李小燕紧蹙的眉头，在刑天指尖冰冷意念的持续疏导和那层无形屏障的隔绝下，终于……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舒展开来。
她眉心深处那点微弱的金光，渐渐隐没下去。
那层笼罩在她体表的、淡薄如雾的金色光晕，也彻底消失不见。
睡梦中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悠长，脸上痛苦挣扎的神色被一种深沉的安宁所取代。
刑天缓缓收回了手指，指尖因为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而微微颤抖。他脸色苍白了几分，但幽深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他看了一眼沉睡中恢复平静的李小燕，又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悄无声息地退回到自己的角落阴影里，重新盘膝坐下，闭目调息。袖中的幽光依旧在明灭不定地翻涌，吞噬着空气中游离的微弱生机，填补着巨大的消耗。
通铺里，鼾声依旧。
月光无声移动。
无人知晓，在这最底层的污浊角落里，一个少年刚刚完成了一场何等凶险的、无声的守护。他用自己冰冷的方式，为另一个身怀惊天之秘的少女，筑起了一道隔绝外界窥探的、脆弱的堤坝。
而沉睡中的李小燕，意识深处那宏大而古老的战场画面，伴随着那撕裂天地的一戟，渐渐淡去。残留的，只有一种仿佛沉睡了万古、刚刚苏醒了一瞬的……无尽沧桑和……一丝微弱却已悄然萌芽的……战意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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