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如山。
再无半分狡辩的余地。
田贵妃瘫在冰冷的地砖上,珠钗散落,云鬓凌乱,华贵的宫装上满是尘土。
往日艳冠后宫的娇媚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张因绝望的脸。
“为什么?”
周皇后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痛彻心扉。
她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带着血。
“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歹毒?为何要害皇儿,又为何要将这一切推到皇嫂身上?!”
田贵妃没有立刻回答。
她先是低低地笑,那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破风箱的声音。
笑着笑着,她猛然抬起头,眼中是烧尽一切理智的疯狂。
“哈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遥遥指向泪流满面的周皇后。
“我恨你!”
“恨你不过比我早进宫几年,就能凭着一个儿子,稳坐中宫,占尽皇上的恩宠!”
随即,那根手指,带着恨意,猛地转向一旁的张嫣。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但我更恨她!”
手指死死地钉在张嫣的方向,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毒,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一个前朝的寡妇!一个早就该被埋进皇陵的殉葬品!”
“凭什么?!”
“凭什么她还能安然无恙地住在这宫里,凭什么还能得到皇上的敬重?凭什么还能对朝政指手画脚,大出风头?!”
“她不死,我永无出头之日!”
“她死了,你周氏没有儿子,这后宫,这凤位,迟早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她病态的嫉妒声,在大殿中疯狂回荡。
最后,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转向龙椅上的崇祯。
“皇上……这一切,都是王体乾!是司礼监掌印王体乾怂恿臣妾的!”
“他向臣妾许诺,只要事成,他就会在朝堂为我扫清障碍,在后宫力保我登上后位!是他!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臣妾只是被他利用了啊,皇上!”
然而,这番挣扎,在此刻听来,只显得无比好笑。
崇祯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连多看一眼这张脸都觉得污了眼。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眸子里所有挣扎,都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杀意与决然。
“田贵妃,心如蛇蝎,谋害皇嗣,构陷懿安皇后,罪不容诛。”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却字字清晰。
“传朕旨意。”
“废其贵妃之位,褫夺封号。”
崇祯顿了顿,吐出了比死亡更残酷的四个字。
“赐——白——绫。”
“念在皇子尚幼,……留其全尸。”
旨意一下,田贵妃的尖叫戛然而止,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般,彻底瘫软下去。
崇祯的目光,又转向早已吓得跪伏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王体乾。
“王体乾,她指认你,你还有何话说?”
“皇上饶命!皇上明鉴啊!”
王体乾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
“奴才……奴才是被她蒙蔽了啊!奴才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绝无二心啊!”
崇祯发出一声嗤笑。
确实,死无对证。
“好一个忠心。”
“来人!”
“给朕把这条老狗拖出去!”
“削去其司礼监一切职务,掌嘴五十!”
“然后给朕扔去皇陵,永世为先帝守陵,不得回京!”
对于一个权倾朝野的太监来说,这比死还难受。
王体乾瞬间面无人色,被人拖出去时,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的寒光。
一场惊天大案,至此,以雷霆之势,尘埃落定。
涉案的小安子、作伪证的老嬷嬷,以及翊坤宫一干人等,早已被拖出殿外。
杖毙。
鲜血,洗刷了宫殿的台阶,也洗清了张嫣身上所有的冤屈。
芸香被无罪释放,官复原职,她看向张嫣的眼神,除了庆幸,更有一种近乎仰望神明般的崇敬。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方才的血腥与崇祯皇帝的雷霆之怒中。
张嫣,成了这场风暴中,唯一的胜利者。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等到崇祯的怒火稍歇,等到周皇后的悲伤稍定,等到这二人心神最脆弱的那个瞬间。
她才缓缓上前一步,轻声开口。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个人心头荡出涟漪。
“皇上,皇后娘娘。”
“今日之祸,起于宫闱,根在人心。”
“臣妾恳请,以此为戒,重整宫规,肃清内廷。”
她没有提权力,但每个字,都是在要权。
“唯有如此,方能杜绝惨剧,护皇嗣康健,保后宫安宁。”
崇祯深深地看着她。
这个皇嫂,不仅能在绝境中翻盘,救下他的儿子,更能在这场风暴之后,立刻为他指出稳固江山的根本。
信任、倚重、依赖,甚至是一丝后怕。
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皇嫂所言,字字珠玑。”
崇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信赖。
“此事,朕便全权交予皇嫂处置。皇后从旁辅佐。”
一锤定音。
周皇后此刻看向张嫣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点可笑的猜忌,早已被碾得粉碎,化作了无尽的愧疚。
那点不甘的嫉妒,也烟消云散,只剩下发自肺腑的感激。
是张嫣,救了小皇子的命。
是张嫣,让她看清了身边人的真面目。
她走到张嫣面前,褪去所有皇后的仪态,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个福礼,几欲跪倒。
张嫣坦然受了这一礼,伸手将她扶住。
周皇后抬起头,泪眼婆娑,声音却无比坚定。
“从今往后,这后宫之事,全凭皇嫂定夺。”
“络宁……只求皇嫂,护我家皇儿周全。”
这是一个中宫皇后,对前朝皇后,最彻底的臣服与托付。
张嫣知道,她不仅洗脱了污名,更赢得了皇帝的信任,以及来自中宫皇后的同盟。
她看着窗外,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来了。
她心中毫无睡意,眼神清明如镜。
王体乾倒了,但阉党的根,还深植在朝堂的烂泥里。
这后宫,终究只是棋盘的一角。
真正的棋局,在宫墙之外。
而她,终于拿到了最重要的那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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