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苡秋魂不守舍的听完了今晚的课程,这一晚,她真的想了好多,比如:怎样把那支烫人的钢笔还回去呀;怎样和那位知青好好谈谈两个人的关系呀;怎么礼貌的拒绝他呀……
“丫蛋儿,走啦,下课了,咱们回去啦!”
叶木棉拉起沈苡秋就往外走去。
“等等,苡秋姑娘!”听着身后传来一道让试用期避之不及的声音,沈苡秋拉着叶木棉的手紧了紧。
“李知青,你这大晚上的发什么疯?第一,她不是你要找的沈苡秋;第二,这夜半十分你拦住一个姑娘是不是不太好?”说着,叶木棉就拉着沈苡秋要走。
李刚见沈苡秋根本不看自己,立马急了。他加快脚步,张开双臂,拦在沈苡秋和叶木棉的跟前,“苡秋姑娘,我……算了,过段时间再跟你说吧。”
“好狗不挡道,让开!”叶木棉实在是生气了,严厉的说,“李知青,再不走的话我可要喊了。小心到时候治你个流氓罪!”
李刚这才落下手臂,放她们离开。
沈苡秋拉着叶木棉跟兔子一样跑了。跑了不知道多远,沈苡秋才停了下来。
“丫蛋儿,李刚咋对你那么关注?而且他为啥叫你苡秋?”叶木棉想了想,继续说,“难道你就是沈苡秋?你不是叫沈丫蛋吗?”
沈苡秋点点头,把前因后果和叶木棉说了一遍。
叶木棉说:“原来是这样。那以后我就叫你苡秋好不好?”
沈苡秋答应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天气渐渐凉了,李刚对沈苡秋的关注度也达到了一种空前绝后的地步——上课时他时时刻刻盯着她,白天上工时他会翘工过来帮他干活儿,空闲时他还过来塞给她一些小玩意儿:有时是他亲手编的草蚂蚱;有时是几颗大白兔奶糖;有时是个精美的小发卡……
沈苡秋对李刚的这种高关注度烦不胜烦——她每次都拒绝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谁知某人却越挫越勇。
这下,沈苡秋就算是再神经大条也看得出来:李刚好像是喜欢上她了。
但是她并不喜欢他呀……
这段时间里村子里的流言纷纷扬扬,都在传沈苡秋勾搭男知青的事情。与沈苡秋的烦恼样子不同的是,李刚倒一副倒是无所谓,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样子的话,那个小姑娘就只能嫁给他,做他的媳妇儿。
沈苡秋决定,是时候好好和李知青谈谈了。
这一天,李刚发现沈苡秋交上来的本子上写了一句话:清河村大队部,不见不散。
相对于上第一节课时女孩写出来的歪歪扭扭,这个本上字迹相对来说就显得得娟秀工整不少。李刚只是看着本子上的字迹,就觉得心里熨帖的紧。他忙换上了自己那身黑色的羊毛大衣,围上羊毛围巾,他还特意用水抓了几下头发,活像只开屏的雄孔雀。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清河村大队部赴约。
到了大队部,李刚却发现今天这场“约会”并不简单——只见大队长王大柱带着一群壮劳力手持家伙事儿在那里严阵以待。
“王大队长,这是?”李刚问道。
“我们怕苡秋丫头被你欺负了,就过来替她撑撑场面。”王大柱冷冷地说。
“叔,你言重了。我喜欢苡秋,怎么可能欺负她?”李刚忙为自己辩解。
“喜欢我?你是如何喜欢我的?是不顾他人目光的追求我,还是故意在村里散播谣言坏我名声?”沈苡秋缓缓从人群里走出来,对着李刚说:“李知青,咱俩开诚布公的谈谈吧。”
李刚点点头,答应了。
一阵沉默过后,李钢率先开了口:“苡秋,我早就想这么叫你了。其实……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也不对,请你和我做朋友……”
沈苡秋静静地看着李刚。看得出来面前的男人为了这次会面精心打扮过,可那又怎样?大庭广众之下能有男人如此告白,在这个年代,对于女孩子的名声格外不好。
沈苡秋冷笑一声:“说完了?”
李刚点点头。
“李知青,你说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咱俩现在连普通朋友都不是。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是,这段时间对于咱俩的一些传闻传的沸沸扬扬,这对我的生活也造成了许多困扰。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李知青你不一样,你有文化,有样貌,家庭也好……李知青,我配不上你,也高攀不起。所以,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好吗?”说完,沈苡秋就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手里,转身就要走。
李刚石化当场。他的脑海自里个声音叫嚣着:我不管,这个女孩只能是我的!他的手开始不听使唤,伸手就要去把面前的人儿揽入怀中。还好沈苡秋反应快,一闪身躲了过去。
“李知青,请自重。”沈苡秋对李刚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如果你再执意如此,那我会报警,看看警察如何处理。”
李刚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离沈苡秋的衣角仅一寸之遥。那句冰冷的“请自重”和紧随其后关于“报警”、“警察”的警告,像一盆夹着冰碴的冷水,猛地将他从疯狂的占有欲中浇醒。
人群发出一阵低沉的骚动。王大柱猛地向前一步,手中的木棒重重顿在地上:“李知青!你想干什么?”他身后的壮劳力们也齐齐握紧了家伙事儿,眼神警惕地锁在李刚身上,形成一道无声却极具压迫力的墙。大队部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冷风。
李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从耳朵根一直烧到脖子。悬空的手尴尬地收回,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精心抓出的发型似乎也耷拉了下来,衬着他此刻狼狈不堪的神情。他看着沈苡秋,那双不久前还星光潋滟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冷漠、疏离,甚至是一丝极力克制的厌恶。这眼神比任何斥骂都更让他无地自容。
“我……”李刚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粗糙的砂纸堵住,声音干涩沙哑,“苡秋……沈苡秋同志……我……我刚刚……”所有的辩白、所有的挽留、所有的自以为是,都在那冰冷的目光和四周鄙夷的注视下支离破碎。他准备好的那些深情款款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刚才头脑发热时那股“非要得到她”的劲头,被现实的冷水浇得只剩下一缕青烟,呛得他自己都难受。
沈苡秋没有给他更多难堪的机会,她转头看向王大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叔,谢谢您和乡亲们。我们走吧。”她最后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李刚,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彻底的、想要划清界限的释然,仿佛在确认一个麻烦终于远离。
王大柱冷冷地盯着李刚足有数秒,才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护着沈苡秋:“咱们走!这种不规矩的人,离远点好!”村民们默契地簇拥着沈苡秋,如同一道流动的屏障,将她与李刚彻底隔绝开。沉重的脚步声凌乱地响起,朝着大队部门外走去。
转眼间,喧闹的人群散去,只留下李刚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冰冷的大队部中央。心中所期盼的的约会成了天大的笑话。他身上那件簇新的黑色羊毛大衣也失去了光泽,羊毛围巾软趴趴地挂在脖子上,精心打理的发型彻底坍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成了巨大的冰块,沉甸甸地挤压着他。
他看着沈苡秋消失在门口决绝的背影,听着她离去时与王大柱那句清晰的“离远点好”,巨大的失落和前所未有的羞耻感终于如山洪暴发,将他彻底吞没。
……
后来,清河村的村民只是邻村的几个知青抬着个门板急匆匆的回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