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命悬一线
“百草堂”那盏昏黄油灯的光芒,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在浓稠的黑暗里微弱地摇曳着。灯油燃烧的噼啪声,混合着劣质灯芯散发出的焦糊味,在这狭小、堆满了各种干瘪草药和蒙尘药罐的铺子里弥漫。空气里沉淀着一种陈年的、苦涩的药材气息。
十块下品灵石,带着林宵的体温、汗水和刚刚沾染上的泥土血污,叮叮当当地砸在油腻发黑的柜台上,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柜台后,那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深深褶子、眼皮耷拉着仿佛永远睡不醒的老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浑身一哆嗦。他慢吞吞地抬起浑浊的老眼,目光先是落在柜台上那堆还带着新鲜腥气的灵石上,又缓缓上移,落在林宵脸上。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此刻却沾满了泥污、汗渍和干涸的血迹。嘴唇因为失血和剧痛而苍白干裂,几道新鲜的擦伤正往外渗着血珠。但最让老掌柜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深处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火焰,死死地盯着他,像一头濒死却仍要噬人的凶兽。那眼神里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冰冷的命令意味。
“药!最好的…疗伤药!内服外敷…吊命的…快!”
嘶哑的声音从林宵喉咙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决绝。
老掌柜浑浊的眼珠在灵石和那双眼睛之间转了两圈。他在这金马城底层开了一辈子药铺,见惯了生死挣扎,也见惯了各种亡命徒的眼神。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有他话语里那个“吊命”的人,透出的是一种不惜代价也要从阎王手里抢命的疯狂。
这种客人,要么是大麻烦,要么…就是大生意。十块下品灵石,对这小破铺子来说,不算小数目了。
老掌柜慢悠悠地伸出枯瘦、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指,捻起一块灵石,对着昏黄的灯光眯眼看了看成色,又掂量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转身,佝偻着背,在身后那排落满灰尘、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木架子上摸索起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宵死死盯着老掌柜缓慢的动作,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的伤口里,用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他能感觉到后背被火球符冲击波震伤的地方,正火烧火燎地痛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的闷痛。灵力彻底枯竭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但怀里的灵石还在,希望还在!
终于,老掌柜慢吞吞地转回身,手里多了两个粗糙的陶瓶和一个扁平的油纸包。他将东西放在柜台上,推给林宵。
“喏。”老掌柜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内服的,‘续脉散’,温养经脉,吊命用的。外敷的,‘生肌膏’,清创拔毒。药性…霸道。能不能扛住,看造化。”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扫过林宵身上的伤,“你自己…也来点?”
林宵根本没听清后面的话。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两个陶瓶和油纸包上。他一把抓起,入手冰冷粗糙。来不及检查,也来不及道谢,他转身就撞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重新扑入外面冰冷的黑暗里,朝着灵符斋的方向,用尽最后力气发足狂奔!
【“主播撑住!快!再快一点!”
“铁叔!一定要撑住啊!”
“那生肌膏…听名字就不是温和路子…主播小心处理!”
“【打赏:低级清心符碎片x1(微弱安抚)】主播拿着!稳住心神!”】
光幕上的弹幕充满了揪心的焦急和祈祷。林宵充耳不闻,他全部的感官,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奔跑、再奔跑!怀里的药瓶和油纸包硌着他的肋骨,却像抱着最珍贵的火种。风在耳边呼啸,每一次脚步落地,都震得后背的伤处撕裂般剧痛,但他不敢停!不能停!
灵符斋那扇沉重的后门被林宵用肩膀狠狠撞开!他踉跄着冲进死寂的后院,浓重的黑暗和熟悉的霉味瞬间包裹了他。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凭着记忆,跌跌撞撞地扑向最西头那间低矮的柴房!
柴房的门虚掩着。林宵猛地推开!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如同烂肉混合着铁锈的腐臭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熏得他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
借着门缝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林宵看到了草席上的张铁。
张铁的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蜷缩着,像一只被开水烫过的虾。皮肤不再是蜡黄,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如同覆盖了一层冰冷的石蜡。脸上、脖颈上,暴起一根根扭曲的、暗紫色的血管,如同丑陋的蚯蚓在皮下蠕动。他的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只有喉咙深处,偶尔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最后一丝漏气的“嗬…嗬…”声。
最恐怖的是他那只受伤的手臂。包裹的破布早已被黑黄粘稠的脓血浸透、板结,散发出阵阵恶臭。脓血甚至渗透了草席,在身下洇开一大片深色的、令人作呕的污迹。借着微弱的光,林宵甚至能看到伤口边缘翻卷的腐肉下,那森森的白骨!
死亡,已经扼住了张铁的咽喉,只差最后一丝力气!
“铁叔!”林宵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在死寂的柴房里显得格外凄厉。他扑到草席边,颤抖着手,慌乱地掏出怀里的药。
内服的“续脉散”!他拔掉粗糙的陶瓶塞子,一股极其辛辣、带着强烈苦涩和某种腥气的味道冲鼻而出。他顾不得许多,一手扶起张铁沉重滚烫的头,一手将瓶口凑到他干裂发紫的嘴唇边。
张铁毫无反应,牙关紧闭。那点微弱的“嗬嗬”声也几乎听不见了。
“张嘴!铁叔!张嘴啊!”林宵的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捏开张铁的下颌。冰凉的、粘稠的药液灌了进去,却大部分顺着嘴角流下,混合着脓血和污物,粘在胡茬上。
【“掐人中!快!”
“用灵力!用灵力引下去!小心别呛着他!”
“清心符碎片!用清心符碎片稳住他心神!”】
光幕上的弹幕几乎要炸开!林宵双目赤红,几乎是凭着本能,手指狠狠掐在张铁的人中穴上!同时,将那张观众打赏的、几乎失效的清心符碎片猛地按在张铁的额心!最后一丝微弱的、带着清凉安抚意味的灵力波动渗入!
“嗬——!”张铁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击般,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浓痰的抽气声!紧闭的牙关终于松开了一丝缝隙!
林宵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将剩下的“续脉散”猛地灌了进去!
药液入喉,张铁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蜡青的脸上瞬间涌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如同沸水翻滚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却涣散失焦,布满了死灰色!
“铁叔!撑住!撑住!”林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药性…太霸道了!
他手忙脚乱地撕开那个油纸包。里面是黑乎乎、如同烂泥般粘稠的膏状物,散发着更加刺鼻的、混合了硫磺、石灰和某种强烈腐蚀性药物的气息!这就是“生肌膏”!
他拔出腰间的精钢匕首——这是当初观众打赏的,刀锋在黑暗中闪过一抹寒光。他咬着牙,用匕首颤抖着割开张铁手臂上那早已和腐肉脓血粘在一起的、散发着恶臭的破布条!
嗤啦!
布条被强行撕开!露出了下面触目惊心的伤口!整个小臂前端一片乌黑肿胀,皮肉腐烂流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恶臭!黄绿色的脓液和暗红色的腐肉交织,深可见骨!腐肉之下,甚至能看到几条细小的、颜色诡异的蛆虫在蠕动!
林宵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和冲上喉咙的酸水,眼中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涌出!他抓起那黑乎乎的“生肌膏”,用匕首挑起一大坨,狠狠抹在那恐怖的伤口上!
“呃啊——!!!”
原本气息奄奄、如同死人的张铁,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投入滚油之中!喉咙里爆发出一种非人的、撕裂般的凄厉惨嚎!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极致痛苦,几乎不似人声!他仅存的力气疯狂爆发,枯瘦如柴的身体在草席上剧烈地翻滚、抽搐!嶙峋的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黑乎乎的膏药迅速与腐肉脓血混合,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焦糊和强腐蚀性的刺鼻白烟猛地腾起!伤口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脓血和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焦化、变黑!
【“按住他!主播快按住他!”
“这药…太烈了!铁叔受不住啊!”
“清创!必须把腐肉刮掉!不然没用!”
“主播!动手!快刮!”】
弹幕的呐喊如同惊雷在林宵脑中炸响!看着张铁在非人的痛苦中疯狂挣扎,听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嚎,林宵的心像是被无数把刀子同时搅动!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铁叔!忍住了!”
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扑上去死死压住张铁疯狂抽搐的上半身!膝盖顶住他的胸膛!左手死死按住他那条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手臂!右手紧握匕首,刀尖颤抖着,对准了伤口上那些最乌黑、流着黄绿色脓液的腐肉!
刮!
冰冷的刀锋切入滚烫、腐烂的组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粘稠的、混合着脓血和焦黑膏药的污物被生生刮了下来!露出下面暗红、甚至发白的肌肉纹理和森森白骨!更多的脓血涌了出来!
“啊——!!!杀了我!杀了我!!!”
张铁的惨嚎达到了顶点!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弹动!枯瘦的脖子青筋暴跳,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绝望的嘶吼在狭小的柴房里疯狂回荡!
林宵双目赤红,泪水混合着汗水疯狂流淌!他咬着牙,不顾一切地继续下刀!每一次刮动,都像是在剜他自己的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刀锋刮过骨头的触感!能闻到那被刮下的腐肉散发的、更加浓烈的死亡气息!
腐肉!脓血!焦黑的药膏!被刮下的污物在草席旁堆了一小滩!散发着地狱般的恶臭!
当最后一块明显坏死的乌黑腐肉被刮掉,露出下面虽然依旧红肿、但至少是鲜红色的肌肉和惨白的臂骨时,张铁的惨嚎声已经微弱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他的身体不再剧烈抽搐,只剩下无意识的、细微的颤抖。汗水、泪水、脓血和污物糊满了他的脸和身体。那双曾经浑浊却带着一丝生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死寂,茫然地对着柴房低矮、黑暗的顶棚。
林宵也几乎脱力,浑身被汗水浸透,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手背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和污秽。他看着张铁手臂上那片被刮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但终于不再是乌黑腐肉的伤口,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
他颤抖着手,再次挖起一大坨黑乎乎的生肌膏,这一次,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涂抹在那片新鲜的、甚至能看到微小血管跳动的创面上。
“滋…”
轻微的腐蚀声再次响起,但远不如刚才那般剧烈。张铁的身体只是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便再无动静。
林宵瘫坐在冰冷的、沾满了污秽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土墙。柴房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腐臭、药味和死亡的气息。张铁躺在草席上,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伤口上覆盖着黑乎乎的药膏,像一块丑陋的补丁,贴在那条几乎被废掉的手臂上。
命,暂时吊住了。但能不能活下来?林宵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累得像一条被抽干了所有骨头的狗。后背的伤痛,枯竭的灵力,刮骨时的精神冲击…所有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他靠在墙上,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在昏沉的边缘挣扎。光幕上滚动的、充满担忧和祈祷的弹幕,此刻也变得模糊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陷入昏睡时——
砰!砰!砰!
柴房那扇本就破旧不堪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砸响!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开门!开门!灵符斋巡夜!查宵小!”一个粗鲁、蛮横、带着不耐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宵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惊醒!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巡夜?!查宵小?!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用身体死死顶住那扇被砸得摇摇欲坠的木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目光惊恐地扫过柴房内的一片狼藉——地上的脓血污物、刮下的腐肉、散落的药瓶、浓烈的气味…还有草席上昏迷不醒、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张铁!
不能开门!绝对不能开门!
“谁…谁啊?”林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和嘶哑。
“少废话!开门!听到没有!再不开门,老子踹了!”门外的声音更加暴躁,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甲胄摩擦的铿锵声,显然不止一人!
怎么办?!##第23章命悬一线
“百草堂”那盏昏黄油灯的光芒,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在浓稠的黑暗里微弱地摇曳着。灯油燃烧的噼啪声,混合着劣质灯芯散发出的焦糊味,在这狭小、堆满了各种干瘪草药和蒙尘药罐的铺子里弥漫。空气里沉淀着一种陈年的、苦涩的药材气息。
十块下品灵石,带着林宵的体温、汗水和刚刚沾染上的泥土血污,叮叮当当地砸在油腻发黑的柜台上,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柜台后,那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深深褶子、眼皮耷拉着仿佛永远睡不醒的老掌柜。
“少废话!开门!听到没有!再不开门,老子踹了!”门外的声音更加暴躁,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甲胄摩擦的铿锵声,显然不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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