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
几声沉闷的落水声打破了“怒龙号”后方的宁静。老疤站在“裂海号”的船尾，拍了拍手，看着那几个不愿归顺、眼神中充满怨毒的官船水手在海水中挣扎了几下，便被冰冷的海水吞没，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废物！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敢在爷爷面前犟嘴！”他啐了一口，对身旁的手下道，“把船彻底搜一遍，任何可疑的东西都别放过！特别是那些官差的行李，片甲不留！”
“是！疤爷！”
处理完“麻烦”，老疤心情舒畅了不少，大步流星地再次登上“怒龙号”的舰桥。此时，海世良正对着一张简陋的海图沉思，吴明和阿秀侍立一旁。
“首领！都处理干净了！”老疤瓮声瓮气地报告。
海世良头也没抬，指着海图上龙巢岛周围的几个红点：“老疤，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暗礁群和浅滩，是我们的天然屏障。刘猛要是敢硬闯，保管让他有来无回！”
老疤凑近一看，挠了挠头：“首领，这些地方俺知道，平时咱们自己走都得小心翼翼。那刘猛的船大，肯定不敢往这边钻。”
“他不敢钻，我们就逼他钻！”海世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或者，我们把战场设在这里！”他手指重重地落在龙巢岛东南方向一个喇叭形的海湾入口处，“这里叫‘龙口湾’，进去之后海面开阔，但出口狭窄。只要我们把守住两侧的制高点，再用几艘‘破船’堵住出口……”
“关门打狗！”老疤眼睛瞬间亮了，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首领，您这招太损了！不对，是太妙了！”
吴明也抚须赞叹：“首领此计甚妙！‘龙口湾’内水流湍急，大型战船不易转向，一旦进入，便如瓮中之鳖。只是……我们在两侧制高点布置的火炮，数量和威力恐怕还不足以对三十余艘战船形成压倒性优势。”
“这就是我要找李默的原因。”海世良抬起头，“阿秀，去把李默叫来，就说有紧急军务商议。”
“是。”阿秀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小、脸上沾满油污、眼神却异常明亮的中年汉子快步走了进来，正是负责舰船改造和武器研发的“鬼手”李默。
“首领，您找俺？”李默搓着手上的油污，有些拘谨，但提到自己的老本行，眼中便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李默，”海世良指着海图，“我们预计三天内，会有一支大明水师，约三十余艘战船，一千五百人，前来攻打龙巢岛。他们的主力舰应该配备了佛郎机炮。我们的‘怒龙号’和‘裂海号’虽然在速度和灵活性上占优，但火炮数量和口径还是差了一截。你有什么办法，能在最短时间内，提升我们的岸防和舰炮威力？”
李默一听有仗打，还是和大明水师的佛郎机炮对决，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上拘谨了，凑到海图前仔细研究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佛郎机炮……射速快，但射程和威力不如我们缴获的那些西洋前膛炮……三十余艘船……一千五百人……”
他忽然眼睛一亮，转向海世良：“首领！有了！第一，我们可以把岛上那几门最大的缴获炮，也就是您说的‘红夷大炮’（实际上是早期葡萄牙加农炮），拆解后运到‘龙口湾’两侧的山顶，用土木工事加固，作为岸防主炮。虽然拆装费力，但射程和威力绝对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好！”海世良点头，“第二呢？”
“第二，”李默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我们船上的佛郎机炮，可以让弟兄们加班加点，把炮膛再镗大一点点，虽然有风险，但能勉强塞进去更大的铅弹或者霰弹，近距离威力绝对倍增！还有，俺之前试验的‘火箭巢’，虽然准头差了点，但数量多啊！几十支火箭一起射过去，就算打不沉大船，也能烧得他们人仰马翻！”
“火箭巢？”老疤在一旁听得新奇，“那玩意儿靠谱不？别到时候炸了咱们自己的船！”
李默脸一红，梗着脖子道：“疤爷放心！俺都试验好几次了！只要不潮湿，引信没问题，绝对炸不到自己人！就是……就是造价有点高，火药消耗也大。”
“钱不是问题，火药优先供应！”海世良果断道，“吴明，立刻从宝库中调拨专项资金，全力支持李默！要人给人，要料给料！”
“明白！”吴明应道。
“第三，”李默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兴奋，“我们还可以做一些‘水雷’！用陶罐装满火药和碎石，安上引信，提前布设在‘龙口湾’的入口附近浅水区。只要敌船触碰到，或者我们用火箭引爆，保管炸他个底朝天！”
“水雷？”海世良心中一动，这个时代虽然有类似“水底龙王炮”的原始水雷雏形，但威力和可靠性都极差。李默能想到这个，说明他确实有想法。“好！这个也搞！越多越好！”
“嘿嘿，有首领这句话，俺李默保证，让那些官兵尝尝咱们的厉害！”李默拍着胸脯，信心满满。
看着李默和老疤兴冲冲地离去准备，吴明感慨道：“首领真是慧眼识珠，李默此人，虽出身草莽，却有此等巧思，实乃我军之福。”
海世良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关键在于如何发掘和利用。吴明，你负责协调岛上所有资源，确保李默的武器改造和防御工事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另外，让所有能动的弟兄，包括那些新来的辅兵，都参与到岛防建设中去，加固寨墙，挖掘壕沟，准备滚石擂木。告诉他们，这是为了保住我们自己的家！”
“是！属下这就去办！”吴明躬身领命。
舰桥之上，只剩下海世良和阿秀。海风吹拂着阿秀额前的碎发，她看着海世良坚毅的侧脸，轻声道：“首领，刘猛虽然鲁莽，但兵力毕竟是我们的数倍，战船也多。这一战……我们能赢吗？”
海世良转过头，目光落在阿秀略带担忧的脸上，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阿秀，你还记得我们当初为何要聚在一起吗？”
阿秀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和决绝：“为了活下去，为了不再被倭寇欺凌，为了……给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没错。”海世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不是为了劫掠而战，我们是为了守护而战！守护我们的家园，守护我们的弟兄，守护那些在这片海域上讨生活、不愿被欺压的百姓！正义在我们这边，民心在我们这边，我们没有理由输！”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股暖流注入阿秀的心田，让她原本有些颤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用力点了点头：“嗯！首领说得对！我们一定能赢！”
海世良望向远方，那里，水天一线，龙巢岛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刘猛，王克恭……你们想把我海世良当成踏脚石，那就来吧！看看是你们的官船利炮厉害，还是我龙巢岛的弟兄们骨头硬！”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一场决定龙巢岛命运，也将震动东南沿海的海上大战，已如箭在弦，蓄势待发！
而此刻，在“怒龙号”的桅杆顶端，瞭望手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首领！前方！龙巢岛方向！发现大批帆影！数量……数量不少！”
海世良猛地抬头，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难道……刘猛的水师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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