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准备激活自己最后的保命底牌，哪怕暴露一切也要先活下去的瞬间。
那道黑色的流光，却在他面前一米处，戛然而止。
光芒散去。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顾长生的面前。
那是一个少女。
她有着和林清雪一模一样的容颜，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裙，赤着双足，悬浮在离地三寸的空中。
只是，她的气质与林清雪截然相反。
如果说林清雪是温暖世间的光，那她，就是吞噬一切的夜。
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那种程序化的冰冷和毁灭，取而代之的，是新生儿般的、纯粹的、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好奇的……空洞。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顾长生，歪了歪头，似乎在处理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
在场的所有女神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谁也不知道，这个凝聚了本源真身的女魔，下一步会做什么。
然后，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少女伸出了白皙得不像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似乎又带着点胆怯，轻轻戳了戳顾长生的胸口。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
做完这个动作，她像是确认了什么，那双纯黑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情绪波动。
那是极致的困惑，与……无法言喻的亲近。
她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有些生涩，却无比清晰的音节。
“哥……？”
这个音节，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死寂的葬魔渊上空，荡开了圈圈涟漪。
不，不止是涟漪。
是海啸。
是足以颠覆整个战场逻辑的宇宙级海啸！
那个刚刚凝聚了本源真身，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老子无敌”气息的黑裙少女，此刻歪着头，那双纯粹如黑洞的眼眸里，写满了新生儿般的茫然和超级计算机遭遇了逻辑悖论的蓝屏代码。
【目标识别：美味的钥匙。】
【执行指令：吞噬。】
【情感模块反馈：亲近……依恋……想……贴贴？】
【警告！警告！核心指令与情感模块发生严重冲突！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打我哥？】
轰——！
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凝实如墨的本源魔躯，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一股股精纯的魔气，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不受控制地向外逸散。
她那张冰冷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了类似“痛苦”的表情。
“啊——！！！”
一声不再是高高在上，而是充满了不甘与迷惘的尖啸，从她口中发出。
紧接着，她的身体“砰”的一声，轰然爆碎！
但这一次，不是为了凝聚更强的形态，而是纯粹的、彻底的、系统崩溃式的瓦解！
漫天漆黑的魔气，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的军队，发了疯似的，争先恐后地逃回了天穹之上那道狰狞的宇宙裂缝之中。
那架势，仿佛生怕跑慢一步，就会被地面上那个男人再喊一声“大妹子”。
赢……赢了？
就这么……赢了？
刚才还毁天灭地，把她们五个按在地上摩擦的灭世女魔，就因为一声“哥”，直接CPU干烧，原地爆炸了？
黄金龙舟之上，姬瑶光、妖馨儿、苏语凝、云曦，还有几乎快要透明的林清雪，五位风华绝代的女神，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个个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这仗打的，虎头蛇尾得有点过分了啊！
而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中央，那个力挽狂澜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他身上那股与女魔同根同源，却又带着咸鱼气质的黑暗力量尚未完全散去，将他整个人衬托得亦正亦邪，宛如一尊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魔神。
逼格，直接拉满。
“唰唰唰！”
五道流光闪过，五位女神几乎是同时飞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五保一”的阵型，而是像五名好奇的生物学家，在围观一只前所未见的珍稀物种。
她们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有震撼，有疑惑，有探究，还有一丝丝“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事”的警惕。
“你……”姬瑶光那双锐利的凤目，死死盯着顾长生，她感觉自己的帝王心境，今天一天经历的波动，比过去几百年加起来都多。
“你……你也是天外邪魔？”妖馨儿指着他，话都说不利索了，那双媚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顾长生看着她们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浑不在意地打了个响指。
“啪。”
那股缠绕在他身上的黑暗力量，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变回了那个懒洋洋，一脸没睡醒，人畜无害的白衣帅哥。
他摊了摊手，露出了一个“基操勿六”的淡定笑容：“别这么看我，一个小小的底牌而已。”
他清了清嗓子，还颇为得意地冲她们挤了挤眼。
“怎么样，我这招‘无间道’，玩得还行吧？”
【呼，好险好险，总算是把这疯婆子给忽悠瘸了。还好我当初留了一手，没让系统把这丝本源魔念给彻底格式化，不然今天我这限量版小马扎可就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演技，果然是社畜的第一生存技能啊！】
无间道？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虽然没听过这个词，但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搞了半天，这家伙是卧底？！
“不行，我得看看。”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林清雪那几乎快要透明的善灵之躯，已经飘到了顾长生的面前。
她伸出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手，轻轻贴在了顾长生的胸口，仔细地探查着他的身体。片刻之后，她那张温柔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担忧。
“长生，你太冒险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你主动引爆了灵魂深处的那一丝魔念，虽然暂时骗过了她，但她也因此彻底锁定了你的‘魔性’之源。你的气息，对她而言，就像是黑夜里最亮的灯塔。”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下次再见，她对你的吞噬欲望，将会比现在强烈百倍，而且……再也不会被你的话所动摇。”
“哦，那也是下次的事了。”
顾长生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下个月的房贷下个月再愁”。
【开玩笑，下次？天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只要这疯婆子今天不来烦我，天塌下来都跟我没关系。】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一阵舒服的“噼啪”声。
“好了，危机解除，BOSS也跑了。各位老板，现在可以宣布下班了吗？我感觉我能睡上三天三夜。”
下班？补觉？
听到这几个词，刚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和巨大震惊中的几位女神，瞬间被拉回了现实。
是啊，最大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那么……
修罗场，它又回来了！
“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顾长生准备开溜的脚步。
姬瑶光上前一步，那股属于绝代女帝的强大气场，立刻重新笼罩全场。她那张冷傲的脸庞上，恢复了惯有的从容与威严。
“此战，顾长生力挽狂澜，居功至伟，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先是给予了高度肯定，随即话锋一转，凤目扫过其他几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布圣旨般的口吻说道：
“按照战前约定，战功最高者，拥有优先权。所以，接下来七日，他的‘护法权’，归朕所有。你们，没意见吧？”
她最后那四个字，说是询问，其实就是通知。
“我反对！”
姬瑶光话音刚落，妖馨儿第一个就炸了。
这位妖族公主双手叉腰，九条狐尾甩得跟螺旋桨似的，气鼓鼓地瞪着姬瑶光。
“凭什么？你少在这里偷换概念！刚才那一招‘无间道’，是我家小长生自己想出来的，跟你那什么破指挥有半毛钱关系？要我说，这头功就该是他的！既然是他的功劳，那他的人，就该归我！”
她说着，一把就想去抓顾长生的胳膊，理直气壮地宣布所有权。
“胡闹。”苏语凝清冷的声音响起，她身形一晃，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妖馨儿和顾长生之间，隔开了那只“咸猪手”。
她看着姬瑶光和妖馨儿，秀眉微蹙，一板一眼地分析道：“你们都错了。此战的关键，不在于指挥，也不在于临场奇谋。而在于……道心。”
“师兄之所以能想出此法，是因为他始终保持着一颗‘临危不乱，从容看戏’的至高道心。而我等之所以能奋力死战，也是因为受到了他道心的感染。”苏语凝一脸认真地看向顾长生，“所以，接下来七日，师兄当与我一同论道，稳固彼此的道心，这才是重中之重。”
顾长生：“？？？”
【大姐，你管我那叫‘至高道心’？我那叫‘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吗？！】
于是，刚刚才联手打完一场灭世之战的英雄们，就在这片狼藉的葬魔渊上空，为了顾长生接下来一周的“所有权”，展开了一场比打女魔时还要激烈的辩论赛。
辩论的核心议题，从“指挥功劳在团队中的重要性”，到“个人英雄主义与集体主义的辩证关系”，再到“情感支持在战斗中提供的隐性BUFF加成”，堪称仙界版的奇葩说。
“朕的指挥，是胜利的基石，没有基石，一切都是空谈！”
“呸！没有我家小长生这个C位，你们连输出的机会都没有！他是核心！核心懂不懂！”
“道心！一切的根本在于道心！你们这些只看重外物的凡夫俗子！”
“……”就连一直沉默的云曦，都默默地上前一步，站到了苏语凝身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那个……大家别吵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林清雪在一旁弱弱地劝架，可她的声音，在这三个女人的争吵中，小得跟蚊子叫似的，瞬间就被淹没了。
顾长生被她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的天老爷，这比刚才打架还累……】
【这哪是分赃大会，这分明是分‘我’大会啊！】
【早知道这样，刚才我就不该那么秀，我应该直接躺下装死的……失策了，实在是失策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被一万只苍蝇在围着嗡嗡叫，比被女魔的魔念冲击时还难受。
就在他准备随便指一个，让她们赶紧把自己“领走”了事的时候。
一个清冷，却又无比清晰的问题，像是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这场闹剧。
“师兄。”
一直没怎么参与争论，只是在旁边默默观察和思考的苏语凝，突然开口了。
她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眸子，没有看其他任何人，只是定定地看着顾长生，无比认真地问道：
“你刚才说，那一丝魔念，是在‘分裂’的时候掉在你这里的。”
“那一次分裂，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一道惊雷。
整个葬魔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姬瑶光的帝王威严，妖馨儿的娇蛮霸道，在这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几位还在吵架的女神，都“唰”的一下，齐齐地转向了那个身躯几近透明，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复杂的……善灵。
林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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