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止步。”
“此路,不通。”
温和的声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天地法则的宣告。
黄金龙舟之上,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姬瑶光凤眸一凛,一身璀璨的帝王龙气不再用于稳定龙舟,而是化作金色的神焰,冲天而起,遥遥锁定着那个从树干中走出的青衫青年。她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带着仙帝的审视:“阁下是何人?为何阻拦我等去路?”
苏语凝和云曦也一左一右,护在了顾长生身侧。一个周身仙光流转,演化出大道宝瓶的虚影;一个剑意勃发,虽未出鞘,但那股锋锐之气已经让周围扭曲的光线都为之绷直。
就连舟尾那个一直抱着膝盖看戏的善灵,也收起了天真烂漫的表情,一双纯净的眼眸里,倒映出青衫男子的身影,充满了探究与警惕。
来人给她们的感觉太诡异了。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却又好像不存在。气息与整株通天建木,乃至这片混乱的万古神畿都完美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他就好比是这片禁地的大脑,是这里至高无上的主宰。
这种感觉,她们只在面对天道时,才有过一丝半缕的体会。
然而,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里,有一个人画风突变。
全场戒备最森严的,本该是顾长生。
可他现在,彻底宕机了。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雕。
别说出手了,他连脑子里那套陪伴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早已刻进DNA的吐槽系统,都直接蓝屏死机,连个错误代码都没弹出来。
【……】
【……】
【……靠?】
许久,他的脑海里才艰难地挤出这么一个字。
因为眼前那个青衫青年……那张脸……
那是一张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不是现在这张帅得人神共愤、走在路上能引起仙女追尾的谪仙面孔。
而是他上辈子,在地球,那个每天为了KPI和房贷奔波,偶尔点个二十块钱的烧烤外卖都要纠结半天要不要加一罐可乐的……自己的脸!
一模一样!
不能说很像,只能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左边眉毛上那道小时候皮断了腿留下的浅浅疤痕,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算什么?撞脸撞到异世界了?还是说自己的脸是什么大众款,在诸天万界搞连锁加盟了?
“长生?”
姬瑶光敏锐地察觉到了顾长生的异常。她顺着顾长生的目光,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那个青衫青年,又猛地回头看向顾长生。
这一看,她也愣住了。
虽然气质、神韵、修为,乃至生命本源都截然不同,但……如果把那个青衫男子的脸,安在顾长生身上……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不对!不是像,而是……
姬瑶光、苏语凝、云曦,三女的目光在顾长生和青衫青年之间来回扫视,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变成了错愕,再到震惊,最后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
“这……又一个林清雪?”苏语凝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之前那个天外天魔的分身林清雪,就和云曦长得一模一样,给她们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难道顾长生也有个失散多年的异界亲兄弟?或者是什么见鬼的“同位体”?这年头,高手都流行开分店的吗?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脑内风暴狂卷之际,那个青衫青年,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完全无视了姬瑶光等人身上那足以让寻常仙王都心惊胆战的威压,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顾长生身上溜了一圈,又扫过他身后的姬瑶光、苏语凝、云曦、善灵,甚至连龙舟本身都多看了两眼。
最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在顾长生脸上,那张和顾长生前世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他对着顾长生,挤了挤右眼。
紧接着,一句字正腔圆,甚至还带着点儿京片子独特韵味的普通话,清晰地传入了顾长生的耳朵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听懂。
“哟,哥们儿,混得不错啊?”
青年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姬瑶光等人,语气里的戏谑都快溢出来了。
“这……都是你对象?”
轰——!!!
如果说之前看到那张脸,顾长生的感觉是系统蓝屏。
那么当“哥们儿”这三个字入耳的瞬间,他的CPU、内存、硬盘、主板连带着机箱电源,一整套全被天雷给劈了,炸成了宇宙里最基本的粒子。
老乡?
在这片连仙帝都不敢随便浪的仙界禁地深处,通天建木的脚底下,碰上了一个疑似来自地球的老乡?!
这剧情也太TM离谱了吧!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顾长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和重组。他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嘴唇哆哆嗦嗦了半天,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同样带着颤音的普通话:
“你……你也是穿越来的?”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激动和荒诞。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是对方点头,他下一句就问“WIFI密码多少”,或者“你知道比特币现在多少钱一个吗”。
然而,青衫青年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玩味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穿越来的。”
顾长生心里“咯噔”一下,刚燃起的一点火苗瞬间被浇灭。不是?那你跟我俩搁这儿对暗号呢?
可青年接下来说的话,却比承认自己是穿越者,还要惊悚一百倍。
“准确说,”他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回去’的,而你,是‘被送来’的。”
“回去”?
“被送来”?!
顾长生的大脑彻底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就像他们刚闯进来的那片混乱时空一样。
什么意思?什么叫“回去”?回去哪里?地球吗?
什么又叫“被送来”的?我的穿越不是意外?不是过劳死后的随机投胎?而是……被人安排的?!
这一刻,无数的念头、无数的谜团像是井喷一样从顾长生的心底冒了出来。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漩涡中心。
看着顾长生那副三观尽碎、怀疑人生的表情,青衫青年似乎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多了几分郑重。
他清了清嗓子,不再使用只有顾长生能听懂的“家乡话”,而是换回了仙界的通用语,目光扫过全场,朗声说道:
“诸位,别紧张,小场面,都坐,都坐。”
他这副仿佛主人招待客人的熟络态度,让姬瑶光等人更加摸不着头脑,但对方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还是让她们按捺住了动手的冲动,只是警惕心没有丝毫放松。
“你们可以叫我‘守墓人’。”青年自我介绍道,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
守墓人?
守什么墓?这通天建木之下,难道还埋葬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姬瑶光等人心中巨震,无数仙古秘闻在脑海中闪过。
然而,守墓人的下一句话,才是真正的重磅炸弹。
他伸出手指,遥遥一指还处在石化状态的顾长生,嘴角重新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至于他……”
“他可不能叫我守墓人。”
“他得管我叫一声——”
“师兄。”
轰隆!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比亿万道混沌神雷在顾长生脑海中同时炸开还要恐怖。
师兄?
我师兄?
凭什么?!
就凭你长得像我上辈子的模样?就凭你知道我那点破事儿?
一瞬间的呆滞过后,是火山喷发般的荒谬与怒火。顾长生那刚刚被无数信息冲击得几近崩碎的世界观,在“师兄”这两个字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攥住,揉成了一团乱麻。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身下的仙木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远超他平日的恐怖气势冲霄而起,不再是平日里的玩世不恭,而是带着一股被触及底线的暴戾。
“你到底是谁?!”顾长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青衫青年,试图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然而,没有。
青衫青年,或者说,自称为他“师兄”的男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那股子戏谑的笑意分毫未减。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对着顾长生的爆发评头论足,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点评一出戏剧。
“哟,急了?”
他伸出手指,对着顾长生虚空轻轻一点。
就是这么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
顾长生那股足以让仙王都为之色变的暴戾气势,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的一声,瞬间烟消云散,连涟漪都没能荡开。
黄金龙舟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姬瑶光、苏语凝、云曦、善灵,四女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她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她们只看到,前一刻还如同即将择人而噬的太古凶兽的顾长生,在对方一指之下,就那么僵在了原地,浑身的气机被彻底锁死,动弹不得。
那不是力量层级的压制,那是规则层面的抹除。
仿佛在这个男人面前,顾长生的所有力量,都不存在。
“你……”顾长生眼中的怒火迅速被一种更深层次的冰冷所取代,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悚然与无力。
他引以为傲的修为,他赖以生存的底牌,在这个男人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
“说了,别紧张,小场面。”自称“守墓人”的青年甩了甩手,仿佛刚刚只是拍掉了一粒灰尘。他的目光越过僵硬的顾长生,再次落在了姬瑶光等人身上,那眼神,就像是兄长在审视自家弟弟带回来的女朋友,充满了挑剔和玩味。
“啧啧,一个仙帝,一个大道宝瓶的传人,一个天生剑胎,还有一个……先天善灵?”他一一点评过去,每说一个,姬瑶光等人的心就沉下一分。
对方不仅实力深不可测,这份眼力更是毒辣到了极点,她们的所有根底,竟被一眼看穿。
“长生他……”姬瑶光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威严,却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她没有去问对方的来历,而是直指核心,“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师兄”这个词,在仙域的含义可太重了。它代表着传承,代表着因果,更代表着无法斩断的联系。
“关系?”青年笑了,他走上前两步,完全无视了龙舟上的重重禁制,如同闲庭信步般走到了顾长生的面前。
他伸出手,在顾长生僵硬的脸上捏了捏,力道还不小。
“关系就是,他能有今天,都得谢谢我。”
他拍了拍顾长生的脸颊,发出“啪啪”的轻响,动作亲昵,话语里的内容却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是我,把他从那个叫‘地球’的小池塘里捞出来,丢进这片大海的。”
“是我,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
“所以你说,”他凑到顾长生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恶魔般的低语,一字一顿地问,“他,该不该叫我一声……师兄?”
顾长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个男人话语中透露出的,那足以颠覆他整个人生的恐怖真相。
他的穿越,不是意外。
他的人生,是一场安排。
他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的主角,到头来,却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那他算什么?
他这些年的挣扎、奋斗、九死一生,又算什么?
一场精心编排好的戏吗?!
“为什么……”顾长生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他的意识在疯狂咆哮,质问着眼前这个自称导演的男人,“为什么是我?”
“问得好。”青年直起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很欣赏顾长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提出问题。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望向那株贯穿天地的通天建木,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之前那股子玩世不恭的劲儿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沧桑和……疲惫。
“因为,这盘棋太大了,也太久了,我一个人……有点下不动了。”
他轻声叹息,声音里带着万古的孤寂。
“我需要一个变数,一个不受这方天地因果束缚的‘外来者’,来帮我……掀了这张桌子。”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顾长生身上,眼神复杂。
“而你,顾长生,就是我从无数个‘可能性’中,选中的那个……最合适的棋子。”
“或者说……”
他顿了顿,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熟悉的,欠揍的笑容,对着顾长生挤了挤眼。
“……我的,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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