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 第13章 酒不沾唇,心已落子
换源:


       讲武堂的喧嚣散尽,夕阳的余晖将梁山泊的芦苇荡染成一片破碎的金黄。

林冲站在庐舍前,目光追随着那抹即将沉入水面的残阳,心中却无半点诗意,只剩一片冰冷的沉寂。

他本以为,宋江会趁热打铁,将他召去私下密谈,或安抚,或敲打,或推心置腹。

然而,什么都没有。

直到夜色四合,乐和才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敲响了他的房门。

“林教头,公明哥哥有令。”乐和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郑重,“这是《三国兵要》全册,公明哥哥命我连夜抄录三份,一份送给您,另两份已送到呼延灼将军与韩伯龙兄弟处。”

林冲接过木匣,感觉有点沉。

他注意到乐和的神情,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了然的复杂眼神。

乐和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双手奉上:“这是公明哥哥亲笔所写的批语,三位头领拿到的,都是这句话。”

林冲展开纸条,烛火下,十个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兵者,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这十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林冲心口。

这不是江湖人的口号,而是重要的宣言。

宋江,竟是以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口吻在训示麾下将领。

送走乐和,林冲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木匣。

厚厚的书册带着新墨的清香,他一页页翻阅,越看,心头越是翻江倒海。

书中所载,皆是行军布阵、奇谋诡计的精髓,远非寻常兵书可比。

更让他心惊的是,书页的边角处,竟有无数朱笔批注,字迹与那张纸条上的如出一辙。

这些批注,时而犀利如刀,直指兵法要害;时而开阔如海,引申出数种截然不同的变化。

当翻到“火攻水战”一篇时,林冲的呼吸猛然一滞。

只见一段原文旁,朱笔批注龙飞凤舞:“梁山四面环水,芦苇丛生,是天然火场。敌人若派大军来犯,必定依仗其水师的优势。然而船在水道行驶,道路必然狭窄,速度必然缓慢。若在芦苇荡深处埋伏士兵,用小船载着引火之物,顺风攻击,那么敌船首尾不能相顾,必定陷入火海,一战可败。”

短短数十字,却像一道惊雷在林冲脑海中炸开!

高俅大军围山之役的景象,瞬间浮现在眼前。

那铺天盖地的官军战船,那熊熊燃烧的芦苇荡,那在火海中哀嚎溃散的官兵……一切,都与这朱笔批注的预演分毫不差!

他猛然想起,那一战,宋江立于山巅,指挥若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当时众人皆以为是公明哥哥神机妙算,临机决断。

此刻看来,这哪里是临机决断?

分明是早有筹谋,是早已将梁山的地形与兵法的精髓融会贯通,推演了无数遍的必胜之策!

“原来……原来如此……”林冲喃喃自语,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一直以为宋江是以“义”聚人,以“财”笼络,今日方知,这位公明哥哥最可怕的,是藏在“仁义”面具之下,那洞察人心、算尽天机的恐怖智谋。

他送我此书,是要我看懂他的战功,更是要我看懂他这个人!

这一个夜晚,林冲彻夜未眠,将那本《三国兵要》连同批注,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三日后,后山演武场。

这里没有聚义厅的喧闹,只有山风掠过石阶的呼啸。

宋江设下了一场小宴,没有珍馐佳肴,只有几盘粗糙的酱肉,一坛浑浊的烈酒。

而这场宴席的客人,只有林冲一人。

十步之外,黑旋风李逵如一尊铁塔,手持双斧,双目圆睁,杀气腾腾,将任何可能靠近的活物都隔绝在外。

曹正亲自端着酒坛,小心翼翼地走来,他看到师父林冲冷峻如冰的侧脸,又瞥见宋江那看似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眼神,心中一凛,倒满了酒,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连一句问候也不敢多言。

“教头,请。”宋江举起陶碗,碗沿粗糙,磕碰着他的手指。

林冲看着碗中酒,却没有举杯的意思。

宋江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昨夜偶然读《左传》,里面有句话,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戎,就是兵戈之事。我忽然想到,如今的梁山,军事已兴起,兵强马壮,可这‘祀’之一字,却始终空悬未立。”

林冲眉头微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什么是祀?”

“祭祀忠魂,祭奠死难者,树立军心。”宋江放下酒碗,神色陡然一肃,眼中精光迸射,“王伦昔日旧部,晁盖天王麾下,乃至后来与官军数次血战中牺牲的兄弟,他们的名字,不能只刻在心里。我要在梁山最高处,建一座忠义堂,将所有为梁山流过血的兄弟之名,一一刻上石碑,受万众朝拜,享四时香火!我要让所有活着的人知道,今日你为梁山死,明日,整个梁山为你祭!”

这番话,掷地有声,连远处的李逵都听得热血沸腾,不自觉地握紧了板斧。

林冲却依旧默然,只是那双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依旧没有碰那碗酒。

宋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话锋毫无征兆地一转,声音也随之压低,变得极具侵略性:“教头可知,上次打败高俅大军,我为何不杀那几个被俘的总管,只夺了他们的佩剑?”

林冲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直刺宋江。

宋江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因为我知道,这梁山上,有一个人比我更想亲手了结他们。而那个人,若一日不亲手雪恨,这颗心,便一日不得安宁。”

林冲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他握着桌角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寸寸发白。

宋江步步紧逼,声音如同魔咒:“教头在东京之时,手握八十万禁军教头之印,前途无量,可曾想过,为何偏偏是你,被高俅那厮设计陷害?”

林冲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因为我手握兵权,却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这是他多年来反复咀嚼,用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错!”宋江断然摇头,一字一句,如刀斧劈凿,“不是因为你手握兵权,也不是因为你不肯同流合污。而是因为你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所有的肮脏与龌龊。有你这面镜子在眼前晃着,那些奸臣,晚上睡不安稳!”

“你!”林冲猛然抬头,压抑了多年的屈辱、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滔天怒火,从眼中喷薄而出。

宋江的话,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它刺穿了林冲为自己构建的层层壁垒,直抵内心最柔软、最痛苦的根源。

宋江不退反进,上半身微微前倾,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天下之大,岂能容此等奸臣夜夜安睡?忠良之血,又岂能白白流淌,只换来一句‘干净’的空名?林教头,你若只想在这梁山泊之上,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避世之人,了此残生,那么这把剑,”他伸手,将那把缴获而来,剑鞘已经断裂的指挥使佩剑,重重地推到林冲面前,“烧了它,便一了百了。”

“可你若还想堂堂正正地抬头做人,还想让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贼子血债血偿……”宋江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穷的蛊惑力,“那这梁山,便是你的刀!这山上的一万兄弟,便是你的刃!”

“铮,”

那把断鞘之剑,被推至林冲手边,与陶碗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林冲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把剑上。

剑身映出的,是他扭曲而痛苦的面容。

他仿佛看见了娘子在阁楼上悬梁自尽时那绝望的脸,看见了陆谦在山神庙里那张谄媚又狰狞的笑,看见了自己雪夜奔逃的狼狈,风雪中那杆冰冷的蛇矛……一幕幕,一桩桩,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脑海中疯狂翻涌,撕扯着他的神智。

他的手,颤抖着伸向那把剑,指尖几乎已经触及冰冷的剑身,却又猛地缩了回来,仿佛被烈火灼烧。

良久,演武场上只剩下风声。

林冲所有的怒火、激动、悲愤,最终都化为一声低沉嘶哑的叹息。

他抬起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宋江,问出了那个盘桓已久的问题:“你……图什么?”

宋江闻言,脸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尽数收敛,化为一个深邃的笑容。

他重新端起酒碗,遥敬远方那沉沉的夜色,轻声道:“我图一个……朗朗乾坤,图一个……不再让天下忠良含恨流血的时代。”

当夜,林冲没有回到自己的庐舍。

他独自一人,坐在后山演武场的石阶上,坐了整整一夜。

那把断鞘的指挥使佩剑,就横陈在他的膝上。

曹正在远处偷偷观望,他看到师父时而抚摸剑身,时而仰望星空,神情变幻,如在天人交战。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林冲才霍然起身,拔剑出鞘。

一道寒光,撕裂了黎明前的黑暗。

他没有演练精妙的枪法,只是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最基础的劈、砍、刺、撩。

每一剑,都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

忽然,曹正看到师父的身影停住了。

他缓缓转身,朝着山腰处军议堂的方向,遥遥地抱拳,深深一揖。

虽然隔得太远,听不见任何声音,但那躬下去的脊梁,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乐和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宋江窗外,悄然回报:“公明哥哥,林教头在演武场练了一夜的剑,枪法百遍,招招夺命。最后一式,他朝着虚空猛力一劈,那模样,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彻底斩断。”

宋江立于窗前,负手而立,静静望着山阶上那个逐渐被晨曦拉长的孤傲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轻声叹道:“心防已裂,根基已动,只差这最后一击了。”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阴影处吩咐道:“时迁。”

一道瘦小的身影悄然无声地跪倒在地。

“即刻动用所有暗桩,给我查清林冲当年在东京禁军中的所有旧部亲信,但凡还有一口气的,不论身在何方,是囚是丐,三日之内,我要他们所有人的下落。”

“遵命!”时迁领命,身形一闪,便融入了夜色。

宋江又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幅巨大的东京汴梁堪舆图。

他取过朱笔,没有丝毫犹豫,在地图上一个显赫的位置,太尉高俅的府邸,重重地画上了一个血红的圈。

烛火摇曳,映着他深邃的眼眸,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是时候了,该让他知道,仇,不止在梦里可以报。”

军令一下,整个梁山泊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山寨内外的巡逻加倍,往日里头领们的宴饮也尽数取消,连最爱吵嚷的李逵,也被宋江勒令禁足。

一股无形的、肃杀的气氛,开始在水泊之上悄然弥漫。

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人都感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大事,即将在梁山发生,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似乎正指向那个沉默的豹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