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景的目光落在地窖中央的石台上。石台上摆着生锈的手术刀和镊子,台边的铁桶里盛满了浑浊的液体,里面漂浮着几块带螺旋纹的血肉,与会议厅里打碎的玻璃瓶中物一模一样。
而石台上方的横梁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图纸,图纸上画着复杂的阵法,阵眼处标注着“矶怃之巢”四个字,旁边还粘着几张病人的照片,正是韩仪卷宗里那三位皮肤溃烂的患者。
“他们不仅取走妖气培养的邪物,还在病人身上种下虫卵,让他们成为移动的‘培养皿’。”萧云景指着图纸上的阵法,“这阵法能加速虫卵孵化,一旦虫卵成熟,病人就会像李爱财和许如海一样……”
他话音未落,地窖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韩仪手下的呼喊:“大人!不好了!那三位病人出事了!”
两人立刻冲出地窖,只见一名黑衣护卫慌慌张张跑进来:“刚才盯着病人的兄弟传来消息,三位病人突然同时抽搐,皮肤开始溃烂,嘴里还喊着‘水下的眼睛要睁开了’!”
萧云景摸了摸怀中滚烫的祷福之链,链子的温度比之前更高,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来不及了。”他转身往外走,“去病人家里,或许还能保住他们的神智。”
韩仪紧随其后,刚跑出诊所,就看到街角的天空暗了下来。
原本晴朗的正午,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云层里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翻动,空气中弥漫开潮湿的水汽,带着股咸腥的海水味。
“这天气不对。”韩仪抬头望天,“江城离海远得很,怎么会有海腥味?”
萧云景望着乌云最浓的方向,那里正是江城的旧河道。
他想起病人梦话里的“水下的眼睛”,又想起许如海提到的“矶怃大人”,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因为矶怃本就不是陆地的东西。它是水里的邪物,那些乌云,恐怕是它的妖气引来了水汽。”
说话间,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像是从旧河道方向传来的。
萧云景不再迟疑,赶忙上车:“去最近的病人家,快!”
汽笛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响起,敲碎了短暂的平静。
诊所里,那些墙缝里的黑色幼虫还在疯狂啃噬,地窖石台上的血肉微微搏动,仿佛在呼应着天空中那片越来越浓的乌云。
而谁也没注意,诊所门楣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倒挂的蝙蝠,翅膀上的螺旋纹在阴影里闪着诡异的光。
萧云景和韩仪刚推开车门,那股从病人家里传来的凄厉惨叫便像淬了冰的针,扎进两人的耳膜。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接一阵的呕吐声,混着难以言喻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两人快步冲进院子,刚踏上门槛,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心头一窒——客厅中央的地板上,只剩下三滩浑浊的脓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带螺旋纹的碎肉,正是那三位病人最后的痕迹。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留下更多挣扎的痕迹,就在萧云景和韩仪抵达的瞬间,彻底消融成了这摊令人作呕的液体。
“晚了……”韩仪的声音发紧,望着那摊脓水,指尖微微颤抖。
萧云景的脸色比乌云还要沉,他俯身查看脓水边缘,那里残留着微弱的妖气波动,与地窖里的血肉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怀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小师妹叶琳琳的名字,紧接着是一串急促的语音消息:
“云景哥!不好了!雪晴师姐她……她身上突然开始溃烂,还发着高烧,意识都模糊了!你快回杏林春!”
“什么?”萧云景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林雪晴怎么会……难道夜幕组织连她也没放过?
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外冲:“韩仪,这里交给你,我必须回去!”
韩仪见状,立刻点头:“你放心,我会查清楚这里的残留痕迹,有情况立刻通知你!”
萧云景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杏林春。
推开后院卧房的门,就看到叶琳琳正焦急地用温水给林雪晴擦拭额头,而躺在床上的林雪晴,原本白皙的手臂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溃烂点,脸颊烧得通红,眉头紧蹙,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模糊的词句。
“雪晴……”萧云景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抚上她滚烫的脸颊,那温度烫得他心头发颤。
他仔细检查了她的溃烂处,那些伤口边缘隐约浮现出淡淡的螺旋纹——和那些病人一模一样!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瞬间从胸腔炸开,直冲头顶。
夜幕组织不仅用无辜病人做培养皿,竟连林雪晴都要下手!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唤醒那个叫“矶怃”的邪物,竟要牺牲这么多人吗?
萧云景的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攥着拳头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对夜幕组织的恨意,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他必须尽快找到破解之法,不仅要阻止矶怃出世,更要让夜幕组织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云景。”
身后传来一声沉稳的呼唤,萧云景猛地回头,只见李长依站在卧房门口,花白的鬓发在烛火下泛着微光,脸上虽带着疲惫,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刚为林雪晴把过脉,指尖还残留着病人滚烫的体温。
“李前辈。”萧云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刚才强压的慌乱在看到李长依时,终于漏出一丝缝隙。
李长依缓步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林雪晴溃烂的手臂上,眉头微蹙,随即转向萧云景,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雪晴这症状,虽与那些病人相似,但体内的虫卵尚未完全孵化,还有转机。我已经配了压制妖气的方子,先稳住她的心神,后续再慢慢拔除邪祟。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会拼尽全力治好她。”
萧云景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像被堵住一般。
他望着床上气息微弱的林雪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李前辈,她……”他张了张嘴,声音忍不住发颤,“她不能有事。”
林雪晴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止是林北的妹妹。
林北牺牲前将她托付给自己,这些年相处下来,她的明媚、她的坚韧,早已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神。
她是他在这布满阴霾的世界里,为数不多能看到的光,是他小心翼翼护着的软肋,更是碰不得的逆鳞。
夜幕组织竟敢动她,这无异于在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剜了一刀。
李长依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苦与怒火,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她对你有多重要。现在不是急的时候,稳住心神,我们才能找到破局的法子。你先出去吧,我守着她煎药,有动静立刻叫你。”
萧云景死死盯着林雪晴烧得通红的脸,良久,才缓缓点头。
他转身走出卧房,反手带上门的瞬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砖上,像一朵朵骤然绽放的红梅,带着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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