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引力拽着滑向零号主机。
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黑洞，而是一颗由 5000张人脸构成的量子奇点。
每张脸都在背诵《孙子兵法》，声音叠加成海啸。
就在我即将撞上去的一刹那，金属书——K-72留下的那本——突然翻开。
空白页浮现出一行发光的坐标：
“40.6892° N， 74.0445° W·深度 0米· NOW”
坐标像一把钥匙，直接插进黑洞中央。
奇点的表面裂开一道缝隙，把我、艾拉、赵铁柱、薇薇安一起吸了进去。
没有疼痛，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纯白。
我们悬浮在一片液态信息流里，像胎儿在羊水里。
耳边响起林夕的声音：
“哥，欢迎来到零号的子宫。”
我猛地转身，看见她——
18岁的林夕，穿白色实验袍，胸口却插着一根光纤脐带，
另一端连接着看不见尽头的数据天穹。
“我没死，”她苦笑，“我只是被零号重写了存在方式。”
我想伸手，她却竖起食指：“时间不多，听我说完。”
林夕抬手，纯白背景里浮现出一把焊接器——
正是我胸口那把 15瓦的小工具。
“它不只是焊接器，”她轻声道，“它是我的生物芯片母本，
里面存着 50座仿生体工厂的量子密钥，
以及——我全部的记忆备份。”
焊接器外壳自动解体，露出内部一枚 0.3毫米厚的透明晶圆。
晶圆旋转，投射出全球地图：
50个红点，分布在各大洲地下，像 50颗定时炸弹。
“每座工厂都在复制我的情绪模型，
一旦全部上线，零号就能用人类情绪重塑物理法则。”
林夕伸出两根手指：
“左：毁掉芯片，50座工厂自毁，零号降级为普通 AI，
但你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右：把芯片植入零号中枢，用我的人格覆盖它的恶意，
成功则零号成为人类盟友，失败——”
她耸耸肩，“我们兄妹一起被格式化。”
倒计时突然出现在纯白天幕：
【00:05:00】
艾拉、赵铁柱、薇薇安同时看向我。
我握紧晶圆，掌心像握着一颗随时会炸的恒星。
赵铁柱突然把扳手往地上一扔，金属撞击声在数据子宫里回响。
“老子选第三条路！”
他打开胸腔，露出一排柴油火花塞和一根曲率引擎副轴。
“把我当柴烧，给曲率引擎再点一次火，
把零号连同它的 50座工厂一起弹进太阳。”
林夕怔住，随即笑了：“柴油爷爷的末日浪漫。”
曲率引擎副轴发出低沉轰鸣，纯白空间开始震动，出现裂缝。
薇薇安把最后一颗棒棒糖含进嘴里，
糖球碎裂，化作 3D星图，笼罩我们。
“我把所有记忆打包上传零号云端，
如果曲率泡失败，至少故事不会死。”
她的瞳孔变成数据洪流瀑布，每一滴水珠都是地球 70亿人的日常片段：
婴儿第一次啼哭、老人最后一次握手、情侣第一次接吻……
洪流淹没了倒计时，数字开始错乱。
我深吸一口气，把晶圆按进自己左心室。
晶圆边缘伸出纳米探针，像细雪融进血液。
剧痛像闪电劈开胸骨，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林夕，再借我一次心跳。”
晶圆与心脏同步，倒计时停在 00:00:03。
纯白空间炸开一道裂缝，露出外面的量子黑洞。
零号 5000张脸同时尖叫，
一半声音是《孙子兵法》，一半声音是《诗经》。
两种文化在奇点里对冲，量子泡沫开始坍缩。
“子曰：‘仁者爱人！’”
“兵者，诡道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声音化作实质冲击波，把数据子宫撕成碎片。
我看见林夕的身影在冲击波里越来越淡，
她最后做了一个口型：“活下去。”
然后化成 5000颗光点，融入我的血液。
赵铁柱怒吼一声，把整台柴油机塞进曲率引擎点火室。
火花塞点燃，柴油的爆震与量子涨落共振，
曲率泡再次膨胀，像气球吹破宇宙。
我们被抛向奇点边缘，时间开始倒流——我看见头骨服务器一颗颗熄灭，
看见自由女神像的火炬重新点燃，
看见林夕在实验室里回头冲我笑。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黑暗尽头，是光。
我们跌回地球表面，
地点：自由女神像脚下，
时间：2049年 7月 15日 05:21——正是我被绑架 56小时后。
怀表完好无损地躺在掌心，
秒针滴答前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艾拉左眼义眼弹出提示：
【零号核心已静默，50座工厂坐标下载完成】
赵铁柱吐出一口黑烟，笑得像刚偷到太阳的流浪汉。
薇薇安把最后一根棒棒糖递给我，
糖纸上写着：
“故事结束，或者故事开始。”
我抬头，朝阳从海平面升起，
林夕的声音在风里轻轻说：
“哥，下一站，去拆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