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柳渡,废弃的漕运码头。
夜风裹挟着浓重的河腥气和水草腐败的味道,呼啸着穿过坍塌的栈桥、倾倒的吊机和布满苔藓的巨大石墩。
浑浊的河水在黑暗中呜咽奔流,拍打着布满藤壶的堤岸,发出空洞的回响。
惨淡的月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勉强勾勒出眼前这座废弃盐仓轮廓。
盐仓外墙的红砖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灰败的夯土,巨大的木门腐朽变形,歪斜地敞开着,露出门内深不见底的黑暗。
盐仓内部,灰尘混合着浓重的盐卤咸腥和刺鼻的霉烂气味,沉甸甸地压迫着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
脚下是厚厚的、踩上去如同棉絮的盐尘和不知名的污秽杂物。
巨大的、早已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铁质管道如同巨蟒的骸骨,从头顶纵横交错地垂下,或坍塌在地。
空旷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
萧砚走在前面,手中提着一盏特制的风灯,昏黄的光晕仅能照亮脚下数尺之地。
他步履沉稳,玄青的身影在昏暗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袍角偶尔掠过的银线鹤纹在光线下反射出微弱、冰冷的弧光。
他左手虚按在腰间,那里,玄青的衣料下,隐约可见一柄短剑剑柄流畅的轮廓。
我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盐尘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并非全因这阴森的环境,更因为身边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令牌被他收走,秘图已在他脑中,我此刻唯一的作用,似乎只剩下引出那个模仿“影枭”的凶手。
祖父临终的嘶喊在脑中盘旋,与眼前这无边的黑暗和萧砚沉默的背影交织,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空气中那股陈腐的盐卤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很陈旧,却顽固地钻进鼻腔。
是错觉?还是……这里真的曾发生过什么?
“到了。”萧砚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低沉得如同叹息。
他停下脚步,风灯的光芒向前延伸,照亮了盐仓最深处一堵看似毫无异样的夯土墙壁。
墙壁高大、厚实,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合着盐粒的灰白色污垢,与周围并无二致。
然而,就在那看似普通的污垢之下,若隐若现地,透出几道极其隐蔽、极其规则的……线条轮廓!
正是秘图上那处被朱砂圈出的、形似双鱼交缠的图案!
萧砚将风灯稍稍举高,昏黄的光晕清晰地勾勒出那巨大双鱼图案的轮廓——线条流畅而古老,深深嵌入坚硬的夯土之中,边缘已经被厚厚的盐垢覆盖、磨损,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某种森严、厚重的气息。
双鱼的中心,阴阳交汇之处,有一个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圆形孔洞。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是这里,“癸”字密库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