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说?”裴煊不解。
“你想啊,”林薇凑近,压低声音,语速飞快,
“太医署也在皇城内,距离甲库不算太远!
更重要的是,太医署的人,尤其是奉御这样的高官,有时候会被临时召入宫中为贵人诊治,或者……去查看某些存放特殊药材、甚至古药方的库房?
他们对皇城内部路径、某些规矩,是不是比我们更熟悉?
如果我们能和王奉御搞好关系,甚至……让他‘主动’带我们进入一些平时难以进入的区域呢?
比如,借口需要某种珍稀药材,而这种药材恰好存放在……靠近甲库重地的皇家珍药库?”她越说眼睛越亮。
裴煊被她的想法惊住了!利用太医署作为跳板?
这思路……太清奇了!
“这……可行吗?王奉御为人固执,对规矩看得极重,岂会轻易带外人进入禁地?而且,以什么理由索要珍稀药材?”
“所以我们需要一场‘戏’!”
林薇狡黠一笑,“一场足够真实、足够打动王奉御这个医痴的‘戏’!让他觉得,不带我去找那味‘药’,就是耽误了救治一个‘重要人物’的性命!甚至,关乎大唐医学的进步!”
她已经开始在急救包里翻找起来,拿出几个小瓷瓶和那包“西域安神散”(强力止痛药粉),“正好,裴大人,您这‘遇刺受惊’的由头,还能再用用!
明天,您就继续当个‘虚弱’的侍郎,而我……就本色出演那个‘身怀绝技’但需要特定‘药引’才能发挥全力的‘奇人’!
目标——让王奉御对我们产生浓厚兴趣,甚至产生‘求教’之心!”
裴煊看着林薇脸上那混合着兴奋、狡黠和自信的光芒,再回想她在甲库临危不乱的急智,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这个来自异世的女子
或许真的能用她那套“奇思妙想”和“怪诞”医术,在这森严的皇城之中,撬开一条通往真相的缝隙!
“好!”
裴煊握紧了拳头,眼中也燃起了火焰,
“那明日这场‘杏林小宴’,就让我们好好会一会这位王奉御!林医师,这场戏,裴某定全力配合!”
他忽然觉得,有她在身边,这步步惊心的棋局,似乎也充满了挑战的乐趣和无限的可能。
窗外的长安城,华灯初上。
皇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而一场围绕着医术、人心与宫廷隐秘的别样“宴席”,即将拉开帷幕。
林薇的急救包里,那些现代的药物和器械,将再次成为她在这个古老时代破局的关键道具。
而裴煊,也将在这场特殊的“战场”上,见识到他的“林文书”如何用智慧和“医术”,在谈笑风生间,搅动风云。
翌日,裴煊的府邸笼罩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裴侍郎“遇刺受惊”的消息虽未大肆宣扬,但太医署王奉御亲自设宴压惊的举动,无疑在长安官场某些敏锐的圈子里投下了一颗石子。裴煊换上了一身略显宽松的月白常服,脸色被林薇用特制的、极淡的植物性粉底(她称之为“润色养颜散”)刻意修饰得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倦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魂未定”。他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却似乎心不在焉。
林薇则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青碧色窄袖襦裙,头发简单绾起,不施粉黛,只别了一根素银簪子。她背着她那标志性的急救包,神情专注地在整理着几个小瓷瓶和布包,俨然一副“医者随时待命”的模样。只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只有裴煊能读懂的计划与兴奋。
“裴大人,待会儿您就记住三个字:虚、弱、静。”林薇最后一次叮嘱,声音压得极低,“咳嗽不用太频繁,偶尔一两声,显得气力不济就行。眼神放空一点,别太锐利。最关键的是,当王奉御问诊时,您就微微蹙眉,说‘夜间时有心悸,恍惚间似见寒光掠影’,其他的,交给我!”
裴煊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他堂堂吏部侍郎,此刻却要装成个被吓破胆的文弱书生,实在有损威仪。但看着林薇那副运筹帷幄的小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只得认命地点点头:“知道了,林‘神医’。”
王奉御的府邸离裴府不远,位于皇城边缘相对清静的坊内。虽不及勋贵府邸奢华,但庭院深深,药圃错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透着一股专业和严谨的气息。
王奉御亲自在二门相迎。他年约五十许,身材清瘦,面容严肃,法令纹深刻,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长期钻研医术形成的审视感。他看到裴煊时,快步上前,拱手行礼:“裴侍郎受惊了!下官来迟,还望恕罪!”语气虽恭敬,但那目光已如探针般扫过裴煊略显苍白的脸和倦怠的神情。
“王奉御客气了,劳您挂心。”裴煊声音放得有些轻飘,由林薇虚扶着,微微欠身还礼,动作间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
王奉御的目光立刻转向林薇,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这位便是……那位精通‘奇术’的林娘子?”他着重强调了“奇术”二字,显然对传闻颇感兴趣,也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审视和……淡淡的怀疑。
“晚辈林薇,见过王奉御。”林薇不卑不亢地行了个常礼,姿态从容,“精通不敢当,只是家传一些粗浅的疗伤固本之法,得裴大人不弃,留于身边照看一二。”她将姿态放得很低。
“哦?”王奉御捋了捋稀疏的胡须,目光落在林薇肩上的急救包上,“林娘子这行囊倒是别致,不知内藏何等‘奇物’?”
“不过是些应急之物,粗陋不堪,恐污了奉御慧眼。”林薇微笑应对,滴水不漏。
王奉御不再追问,引着二人进入花厅。所谓的“杏林小宴”并非觥筹交错,而是在一间布置清雅、药香更浓的静室里,几案上摆着几碟精致的药膳点心和清茶。除了王奉御,还有两位太医署的博士(高级医官)作陪,显然是想共同“见识”一下这位“奇人”。
寒暄落座,话题很快切入正题——裴煊的“伤势”。
王奉御亲自为裴煊诊脉。他闭目凝神,手指搭在裴煊腕间,室内落针可闻。林薇在一旁垂手而立,看似恭敬,实则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王奉御的表情和裴煊的反应。
片刻后,王奉御缓缓睁眼,眉头微蹙:“裴侍郎脉象虚浮,略有弦紧之象,心气确实受了些震荡。所幸未伤及根本,只需静心调养,辅以安神定志之剂便可。”他说的中规中矩,是典型的“受惊”脉象处理方案。
裴煊适时地低咳两声,声音微哑:“有劳奉御。只是……只是这数日,夜间时常心悸惊醒,恍惚间似有寒光掠影,难以安寝,白日也觉精神恍惚……”他按照林薇的剧本,说出了关键台词,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王奉御和两位博士交换了一个眼神。受惊导致夜寐不安是常见症状,但裴煊描述的“寒光掠影”似有几分“离魂症”的意味,这处理起来就更复杂些。
“裴侍郎此症,乃惊悸伤神,神魂不宁所致。”一位姓陈的博士沉吟道,“或可辅以‘安息香丸’或‘朱砂安神散’,镇惊安魂。”
王奉御点点头,看向林薇:“林娘子既在裴侍郎身边照拂,不知对此症,可有高见?听闻娘子有独到之法?”
来了!重头戏开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薇身上。
林薇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谦逊和一丝凝重:“奉御、两位博士所言极是,安神定志乃正途。只是……”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为难
“裴大人这症候,似有些特殊。晚辈观其气色,苍白之中隐有青灰,此非单纯气血亏虚之象。且大人所言‘寒光掠影’,恐非虚妄幻象,而是气血逆乱、冲激心脉所致之‘目系’微感。若仅以重镇安神,恐有‘闭门留寇’之虞,反使邪气内郁,日久恐成痼疾。”
一番话说得半文半白,夹杂着中医术语(林薇恶补的)和她自己编造的“现代病理解释”(气血逆乱冲激心脉),听得王奉御和两位博士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目系微感”、“闭门留寇”这些词,听着玄乎,细想又似乎有点道理?这完全跳出了他们惯常的“受惊-安神”思维框架!
“气血逆乱?冲激心脉?”王奉御眼中精光一闪,紧紧盯着林薇,“林娘子此言,可有凭据?何为‘目系微感’?”他的医痴属性被彻底激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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