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华科大学术楼,阶梯教室内。
六十多岁的华老,正精神矍铄地站在讲台上,耐心地向学生们讲解数学奥义。
他就是华科大数学系的定海神针,退休后被学校三顾茅庐返聘回来的泰斗级人物,讲解的却是沈东上次关于纳维-斯托克斯方程存在光滑解。
“课程讲到了现在,我不得不表扬一下你们这届新生——沈东。他的解题思路之清奇,连我这个老头子都叹为观止。”
华老已经不止一次提到沈东,引得同学们交头接耳,真想让沈东来给他们也上一课,看他是不是如老教授说的那般厉害。
嗡——!
就华老海准备夸沈东两句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他。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在意,准备继续授课。
虽然那是赵校长的电话。
但,华老不喜欢自己的课程被人冲断,哪怕是国家领导也不行。
“关于沈东同学的。”
就在华老准备不予理会之时,一条微信提示引起了他的注意。
而后,立马拿起电话走出教室。
这个……沈东除外!
“老华,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马上!”
电话那头,赵校长的声音有些激动道。
“我还在上课。”
华老见校长没提沈东什么事,当即有挂电话的想法。
“让别人代!这是天大的事,而且和沈东有关!”
赵校长赶紧补充说明,知道华老的性子。
“小杨,你来代一下课,我有点急事。”
华老挂掉电话后,立马对自己的助教交代了一声,而后匆匆离开。
“老华,你看看这个。”
华老一进办公室,校长立马将一叠还带着打印机温度的A4纸交到他手里。
华老疑惑地接过,目光落在纸页上。
只一眼,他那古井无波的瞳孔便绽放光芒。
那上面没有一个汉字,全是密密麻麻、层层递进的数学符号和逻辑演算,复杂得仿佛蕴藏着一个宇宙。
而标题,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母。
P=NP? A Proof from 3-SAT
华老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千禧年排行第一的数学难题——P versus NP!
计算机科学与数学领域最顶级的圣杯!
他扶了扶眼镜,一言不发地坐到沙发上,开始逐行研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华老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两个小时后。
当华老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个简洁而完美的“Q.E.D.”(证明完毕)时,他拿着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像是看到了神迹。
“谁……这是谁解出来的?”
他激动得不成样子。
“哈哈,除了沈东还能有谁?”
赵校长高兴道。
“又是他?”
华老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反复碾压、重塑。
一个光滑解猜想已经足以让他名留青史,现在……竟然是P=NP?
刘校长深继续道:
“而且,老华,你知道吗?这孩子刚用半个月攻克玄武一型电池的技术难题,让咱们国家相关产业至少前进二十年的方案。解这道题,还是他忙里偷闲,满打满算,最多花了三天!”
“半个月……三天……”
华老喃喃自语,而后目光落在校长沙发上抱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睡得正沉的清瘦身影。
正是沈东!
他是真的好累,在等华老的时间里睡着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个前浪,不是被拍死在沙滩上,是直接被海啸卷回了侏罗纪啊……”
华老哈哈大笑,没有一丝嫉妒,而是敬畏。
不知过了多久,沈东悠悠转醒。
连日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哪怕有系统的熬夜饮料,此刻依旧有晕乎乎的感觉。
他睁开眼,便看到华老和刘校长二人正用一种看史前生物般的眼神,仔细打量着自己。
“华老?校长?”
华老回过神,立刻拿着那叠论文坐到他身边,语气急切中带着请教的谦逊。
“沈东,你这里……关于图灵机神谕的定义,为什么和我通常理解的不太一样?”
沈东揉了揉太阳穴,脑子还有些发懵,但一接触到数学问题,他的眼神瞬间清明起来。
“哦,那个啊。您可以这么理解,华老。标准的图灵机,就像一条无限长的纸带和一个只会读、写、移动的笨拙机器人。而神谕,就是我们给这个机器人请了个无所不知的顾问,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问一下顾问,一步就能得到答案。”
华老恍然大悟,这个比喻,精妙绝伦!
他又指着另一处。
“那这里呢?NP问题有成千上万个,你为什么偏偏要从最难啃的3-SAT问题入手,作为整个证明的突破口?”
“因为在没有证明P=NP之前,所有NP问题就像一堆形状各异的石头,我们没有一把公认的尺子去衡量哪个最难。”
沈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3-SAT问题是第一个被证明的NP完全问题,它像一块标准石,所有的NP问题都能在多项式时间内转化为它。只要我能敲碎这块最标准的石头,就等于敲碎了所有石头。”
一问一答,一个多小时转瞬即逝。
华老从最初的探讨,到中途的倾听,再到最后的沉默。
他震惊地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知识储备,其广度和深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一辈子的所学。
讨论结束,华老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极为凝重的语气,开口了。
“孩子,我得给你泼一盆冷水。你这份证明,如果就这么投给SIAM Review,九成的可能会被直接拒稿。”
沈东一愣。
刘校长也急了,“为什么?难道证明有错?”
“不。”华老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复杂,“不是它错了,是它太对了。它里面的很多证明工具和逻辑路径,完全是开创性的,超出了当今数学界绝大多数审稿人的认知边界。”
“他们看不懂,又不敢承认自己看不懂,最安全的选择,就是以逻辑不清晰或存在跳跃为由,拒稿。”
这就是学术界的现实。
越是颠覆性的成果,面世的过程就越是艰难。